工蜂啃噬暴君残骸的细碎声响，还在巢穴深处轻轻回荡。那些暗哑的复合装甲被工蜂口器上的锯齿一点点磨碎，金属碎屑混着液压油的腥气，被菌毯表面的酶液裹住，像吞进喉咙的碎糖，慢慢溶成亮晶晶的金属离子，渗入菌毯的脉络里。菌毯因此泛着格外的莹润光泽，淡蓝色的荧光比往常亮了三分，连覆盖的管道壁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薄纱，连水滴落在上面，都要在荧光里打个转才肯滑下去。
归墟的意识网络像一张铺开的蛛网，顺着菌毯的神经末梢，往更远处的管道延伸。他 “触” 到了三公里外的一个支管交汇口，那里有几只刺虫正在拖拽一只死去的流浪猫 —— 猫身上还沾着地面的灰尘，显然是不小心掉进了排水口；他 “闻” 到了五公里外的一家屠宰场排污口，污水里混着新鲜的血腥味，引得一群工蜂正往那边赶，准备把那些带着油脂的碎肉拖回来当养料。胜利的余韵还在族群的神经里轻轻震颤，连最胆小的工蜂，搬运时都比往常快了半拍。
可就在这时，一丝极细的、像冰针似的波动，突然顺着菌毯的神经末梢扎了过来。
不是暴君那种沉重的脚步声，也不是速射炮的轰鸣，而是 “嘶嘶 ——” 的轻响，像有人在远处拧开了高压气阀。这声音不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从东、南、北三个主干管道同时传来，像三条毒蛇，正贴着地面往巢穴游来。跟着声音来的，还有一股气味 —— 甜得发腻，像腐烂的蜜糖泡在苦杏仁里，刚钻进归墟的感知，就带着一股麻痹神经的寒意，让他复眼的晶状体都忍不住颤了颤。
这气味他从没闻过，却瞬间触发了暴君数据库里的知识碎片 —— 那些藏在人类武器库深处的、带着骷髅标记的文件，一页页在他意识里展开：高浓度 VX 神经毒气，LD50 值 0.01mg/kg，能在十秒内瘫痪哺乳动物的中枢神经，对节肢动物和微生物的杀伤效率翻倍，是专门用来 “净化” 生物密集区域的灭绝性武器。
人类变招了。
之前投送暴君，是想精准斩首，像用刀捅进心脏；现在撒播毒气，却是要像泼开水一样，把这片管道里的所有生命 —— 从他的族群，到发光的苔藓，再到水里的细菌 —— 全都烫死、抹干净。他们不再赌 “能不能找到核心”，而是选择了最冷酷的 “宁杀错，不放过”。
归墟的意识却没泛起半点波澜，像结了冰的湖面。他立刻调动那些散在最外围的工蜂 —— 它们有的在啃食管壁上的锈渣，有的在搬运垃圾，此刻都成了他的 “眼睛”。通过共享它们的感知，归墟 “看” 到了那墨绿色的毒气：它不像普通的烟雾那样飘散开，而是像粘稠的墨汁，顺着管道壁往下淌，又像有生命的蛇群，贴着地面汹涌推进。所过之处，那些平时能在污水里活上几天的孑孓，瞬间翻着白肚皮浮起来；墙面上的发光苔藓，像被泼了墨，从蓝绿色变成死黑色，一片片往下掉；一只刚从鼠洞里钻出来的幼鼠，鼻子刚碰到毒气，就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爪子蹬了两下就不动了，嘴角还挂着白色的泡沫。
毒气推进的速度快得吓人，比暴君走路快了十倍。不过几息时间，东边管道的工蜂就没了信号 —— 它们最后的感知，是毒气裹住身体时，气管里传来的火烧火燎的疼；南边的两个刺虫警戒点，也跟着断了连接，只留下最后一丝 “甲壳被腐蚀” 的刺痛感。
一道寒流般的指令，顺着族群的神经索传了下去：“威胁：高浓度神经毒气，广域灭绝型，非物理攻击。全体单位，停止当前动作，进入警戒状态。”
巢穴入口处，负责警戒的刺虫们开始躁动起来。它们不知道什么是毒气，但本能让它们觉得危险 —— 镰刀状的前肢在地面上划出细碎的划痕，甲壳摩擦着发出 “咔咔” 的响，有的还试着往巢穴深处退，却被后面的工蜂挡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混乱旋涡。工蜂的运输队伍也停了，有的把嘴里的垃圾掉在地上，有的围着同伴转圈，小触角抖得像筛子。
归墟却没管这些混乱。他的意识沉进了基因库 —— 那片装着无数基因片段的 “宝库”，此刻像被点亮的图书馆，所有与 “防御”“解毒” 相关的片段，都在意识里闪烁。【基因编译加速】的能力被推到了极致，他的意识像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一边解析毒气的化学成分（从暴君数据库里调出来的 VX 结构：两条碳链牵着一个磷原子，顶端还挂着氟离子，像个带刺的钩子），一边拆解虫族单位的生理结构 —— 刺虫的气管系统、工蜂的循环系统、菌毯的酶分泌机制，在他意识里变成了一张张透明的解剖图。
问题的核心很简单：毒气是 “致命的物质”，而虫族的本能是 “吞噬一切物质”。只要能给族群装上 “过滤嘴” 和 “转化器”，就能把这致命的毒药，变成养命的养料。
第一个指令，先给前线的刺虫 “升级”。
归墟的意识锁定那些守在入口的刺虫，通过神经索把基因序列传过去。刺虫们的身体立刻有了反应：它们甲壳下的气管，开始像蚯蚓一样蠕动，管壁上冒出无数细小的绒毛 —— 这些绒毛能像滤网一样，挡住毒气里的大分子；同时，它们的体腔里，开始分泌一种淡黄色的酶液，这种酶能和 VX 里的磷原子结合，把带毒的结构拆成无害的小分子。最外层的刺虫，甲壳缝隙里还渗出来一层薄薄的粘液，像给身体裹了一层保鲜膜 —— 这粘液能吸附空气中的毒气分子，不让它们首接接触皮肤。
就在这时，墨绿色的毒气终于涌到了巢穴入口。
第一波毒气像潮水一样漫过刺虫的脚边，有的刺虫被整个裹进了墨绿里。它们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甲壳上发出 “滋滋” 的轻响，像肉放在铁板上煎，有的还忍不住抖了抖 —— 那是毒素少量渗入体内时的疼。但没有一只刺虫倒下，它们的气管还在呼吸，爪子还能站稳，甚至有一只刺虫，还试着用前肢挥了挥，把身边的毒气扇开了一点。
成功了。
归墟的意识里，立刻接收到这些刺虫传回的 “实时数据”：毒气的浓度、接触时间、身体的解毒效率…… 这些数据像流水一样涌进来，他立刻根据这些，调整了基因序列 —— 把酶液的分泌量提高三成，让气管绒毛更密一点，粘液的吸附性再增强一些。
第二个指令，是创造专门 “吃毒气” 的单位。
巢穴中央的菌毯，突然像沸腾的水一样鼓了起来。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卵囊，从菌毯里冒出来，表面泛着灰白色的光，像冻住的霜花。这些卵囊孵化得极快，不到一分钟，壳就裂开了，从里面爬出来的，是一种全新的工蜂 —— 它们比普通工蜂小一圈，甲壳是半透明的灰白色，翅膀像蝉翼一样薄，腹部下面挂着一个小小的、像气球一样的气腔。
归墟给它们命名为【气腔工蜂】。
这些气腔工蜂刚爬出来，就展开翅膀，朝着巢穴入口飞去。它们不像普通工蜂那样畏缩，反而迎着毒气冲了进去，像一片片羽毛飘进墨绿的雾里。它们腹部的气腔，一接触到毒气，就轻轻膨胀起来，表面还泛起绿色的光斑 —— 那是气腔里的特殊酶，正在把 VX 分解成二氧化碳和水，分解出来的能量，还能顺着气腔的管壁，传到身体里，让它们飞得更有力。
一只气腔工蜂飞进毒气最浓的地方，翅膀扇动的速度快了一倍，腹部的气腔从拳头大小涨到了鸡蛋大小，甲壳下还能看到绿色的能量在流动。它甚至还试着用口器碰了碰旁边一只普通工蜂 —— 那只普通工蜂正被毒气呛得发抖，接触到气腔工蜂传递的能量后，竟然慢慢站稳了，气管里的酶液分泌也变多了。
更多的气腔工蜂涌了出去，它们在毒气里飞成了一张网，腹部的气腔像一个个小灯笼，把墨绿色的毒气一点点吸进肚子里。原本浓稠得能挡住视线的毒气，开始慢慢变淡 —— 先是靠近巢穴入口的地方，露出了管道壁的灰色，然后是远处，墨绿的颜色一点点褪去，露出了水面上漂浮的昆虫尸体。
归墟的意识里，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提示音：
【检测到宿主成功抵御广域神经毒气攻击，实现族群级环境适应性突破（神经毒素抗性 + 30%，化学物质分解效率 + 50%），判定为 “危机应对典范”。签到奖励发放：万毒之体（初级）（族群被动技能）—— 所有虫族单位对己知毒素（含神经毒、血液毒、腐蚀毒）产生基础抗性，可通过吞噬毒素持续强化。】
一股暖流顺着意识流遍全身，像春天的雨水浇在冻土里。归墟能感觉到，族群的每个单位 —— 从刺虫到工蜂，再到菌毯 —— 身体里都多了一层 “保护膜”，之前接触毒气时的刺痛感，现在变得像挠痒痒一样轻。他甚至试着让一只普通工蜂飞到残留的毒气里，那只工蜂不仅没事，还从毒气里吸收了一点能量，回来后搬运垃圾的速度都快了。
巢穴里的混乱早就没了。刺虫们不再躁动，有的还试着用前肢拨弄身边的毒气，像在玩一团棉花；工蜂们重新开始搬运，有的还会跟着气腔工蜂飞一段，蹭点能量；菌毯则因为吸收了气腔工蜂反馈回来的能量，荧光变得更亮，甚至开始往管道壁上爬，像要把整个支管都裹起来。
而在地面上，人类的指挥中心里，却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巨大的屏幕上，原本显示着墨绿色的毒气在管道里推进的画面，现在却一点点变黑 —— 先是东边的摄像头，然后是南边的，最后连最靠近巢穴的那个隐藏摄像头，也传来一阵 “滋滋” 的电流声，然后彻底黑了。屏幕下方的数据流，显示着 “毒气浓度持续下降”“生物信号异常增多”—— 那些 “异常增多” 的生物信号，正是归墟的族群。
操作员的手指僵硬地按在键盘上，按了好几次 “刷新”，屏幕还是黑的。他抬起头，看向站在后面的指挥官 —— 那位之前下令投送暴君的将军，此刻脸色比屏幕还白，双手背在身后，指节捏得发白，连呼吸都变得很轻。
“将军……” 操作员的声音有点抖，“毒气…… 好像被…… 吸收了。”
将军没说话，只是盯着黑屏的屏幕，眼神里满是不敢相信。他之前看过 VX 毒气的实验视频 —— 在密封的房间里，只要撒一点点，里面的兔子十秒内就会死光，连细菌都活不下来。可现在，那么多毒气撒进管道，不仅没杀死那些 “虫子”，反而好像…… 喂肥了它们？
指挥中心里没人说话，只有空调的风声在响。每个人都明白，他们最厉害的 “净化武器”，不仅失败了，还成了对方的 “养料”。接下来，该轮到那些 “虫子” 反击了。
而在地下管道的巢穴里，归墟正站在菌毯中央，感受着体内涌动的能量。气腔工蜂还在源源不断地从菌毯里孵化出来，有的飞出巢穴，往更远的管道飞去，像在寻找更多的毒气；有的则留在巢穴里，把吸收的能量传递给菌毯，让菌毯的范围一点点扩大 —— 现在，菌毯不仅覆盖了支管，还开始往主渠的管壁上爬，甚至有一些工蜂，开始往管道上方挖掘，它们的口器啃咬着混凝土，碎屑像雪花一样落在地上，露出了里面的土壤。
归墟的复眼，泛着深绿色的光 —— 那是吸收了毒气能量后的颜色。他 “看” 着那些往地面挖掘的工蜂，意识里冒出一个清晰的念头：
人类的 “开胃菜”，己经吃完了。
这道用毒气做的 “汤”，虽然有点辣，却让他的族群变得更强。接下来，该轮到他点 “主菜” 了。那些藏在地面上的、躲在钢铁房子里的人类，那些制造出暴君和毒气的 “厨师”，是时候尝尝自己做的 “菜” 了。
菌毯的脉动，像心脏一样在管道里轰鸣。气腔工蜂的翅膀声，刺虫的甲壳摩擦声，工蜂的挖掘声，交织成一首属于黑暗的、越来越响亮的战歌。归墟抬起头，看向管道上方那片厚厚的土壤 —— 那里，就是地面，就是人类的世界。
他的复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
盛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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