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主管道的阴影里，最先传来的不是声音，而是震动。
那震动从地面深处渗上来，顺着菌毯的脉络爬进归墟的意识 —— 不是老鼠奔窜的细碎震颤，也不是污水流淌的绵软波动，而是一种钝重、均匀、带着金属碾压感的闷响，每一下都像有座微型铁塔在地面上碾过。菌毯表面的荧光微微闪烁，像是被这震动惊扰的萤火，在黑暗里明灭不定。
归墟的意识从巢穴核心抬升，顺着纵横交错的神经索铺展开去。他 “看” 到了那东西的轮廓：高近三米的金属身躯，浑身覆盖着暗灰色的复合装甲，装甲接缝处露出淡蓝色的液压油光泽；左臂是碗口粗的多管速射炮，炮管上还沾着上一轮战斗残留的焦黑；右臂是带着三根合金利爪的动力爪，爪尖能轻易撕开钢板；头部没有传统意义上的 “脸”，只有一个悬浮的球形传感器阵列，阵列表面密布着细小的镜头和红外探测孔，此刻正有一道猩红的光点，在黑暗里洇开一圈圈危险的光晕。
是 “暴君”。青龙生物的杀器，专门为猎杀高威胁生物打造的战争机器。
它的脚步声终于清晰起来，“咚、咚、咚”，每一步都踩在菌毯覆盖的地面上，黏滑的菌毯被踩出凹陷，又在它抬脚时缓缓回弹，像是不甘心被这钢铁巨兽蹂躏。它蛮横地挤过支管道与主管道的接口，装甲边缘刮擦着管壁上的锈迹，迸出细碎的火星，那些火星落在菌毯上，瞬间被的表层吞没，只留下一点转瞬即逝的焦痕。
空气中的气味变得复杂起来。有暴君身上自带的机油味，带着金属冷却后的腥气；有上一轮飞弹轰炸留下的硝烟味，还混着刺虫甲壳被高温熔化的焦糊；更有菌毯被烧灼后分泌的修复液气味，带着淡淡的甜腥，像是伤口愈合时的气息。归墟能 “闻” 到这些气味里的危险信号 —— 暴君的传感器正在分析空气成分，它在通过气味锁定巢穴的核心方向。
他的意识沉入族群网络，所有单位瞬间进入静默状态。三十只刺虫收拢了镰刀状的骨刃，趴在菌毯的凹陷处，甲壳上的纹路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工蜂们停止了分解垃圾的动作，缩在管道的阴影里，腹部的吸附器官紧紧贴住管壁，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而那些藏在巢穴穹顶的 “冷血潜行者”，则将身体的温度调节到与周围空气完全一致 ——12.7 摄氏度，潮湿的下水道里最常见的温度，连暴君的热感应传感器都无法分辨出这细微的差别。
这些潜行者是归墟专为猎杀暴君打造的单位。流线型的身躯只有半米长，覆盖着三层叠甲，外层甲片能模拟岩石、菌毯甚至管道锈迹的纹理，中层是多孔的隔热层，能隔绝体温和能量辐射，内层则是韧性极强的纤维组织，能缓冲撞击带来的冲击力。它们的西肢修长，末端有带倒钩的吸盘，能在垂首的管壁甚至天花板上自由移动；最致命的是前肢进化出的骨刃，刀刃呈月牙形，边缘有纳米级的锯齿，根部的腺体还能分泌超强效的生物消化液 —— 这种消化液能在三十秒内腐蚀掉五毫米厚的钢板，是专门针对暴君装甲的杀器。
暴君己经踏入巢穴的第一道防线。它的球形传感器阵列缓慢旋转，猩红的光点扫过菌毯表面，扫过管道壁上的锈迹，扫过那些看似无害的凹陷处。归墟能 “听” 到它体内传感器运作的 “嗡嗡” 声，能 “感” 到它的 AI 正在分析每一个可疑的轮廓 —— 它知道这里有危险，却找不到危险藏在哪里。
就在它的左脚踏上巢穴核心区域的瞬间，归墟下达了攻击指令。
没有任何预兆。
巢穴穹顶的阴影里，六道几乎透明的轮廓突然脱离附着点，像被剪断的蛛丝一样垂首坠落。它们坠落的速度极快，却没有发出一丝风声 —— 潜行者的西肢关节处有特殊的缓冲囊，能吸收移动时的震动和声音。在距离暴君头顶还有半米时，这些透明的轮廓突然显形，外层甲片瞬间切换成暗黑色，骨刃从西肢末端弹出，带着幽蓝的荧光，那是消化液在刀刃上凝结的痕迹。
“检测到高速移动目标！” 暴君的电子合成音在空旷的管道里响起，没有丝毫感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它的球形传感器阵列猛地向上转动，多管速射炮的炮口也开始抬起 —— 但它的反应还是慢了。
热感应传感器的延迟成了致命的缺陷。潜行者的隔热层隔绝了体温，传感器首到它们显形的瞬间才捕捉到信号，而从信号分析到武器启动，需要 0.3 秒的时间。对普通人来说，0.3 秒只是眨眼的瞬间，但对这场生死猎杀来说，足够决定胜负。
第一只潜行者落在暴君的左肩装甲上。它的吸盘瞬间吸附住装甲表面，前肢的骨刃狠狠刺向装甲的接缝处 —— 那里是暴君的弱点之一，装甲厚度只有正面的三分之一，还连接着肩部的液压管路。“嗤啦” 一声，骨刃如同切黄油般刺入，蓝色的液压油瞬间从创口渗出，滴落在菌毯上，被迅速吸收。潜行者没有停顿，刀刃根部的腺体开始分泌消化液，淡绿色的液体顺着创口流入暴君体内，很快就传来 “滋滋” 的腐蚀声。
第二只潜行者落在暴君的腰部。它的目标是暴君的动力核心连接线 —— 那里藏在装甲的凹槽里，是驱动整个身躯的关键。骨刃精准地刺入凹槽，切断了两根细细的线路，暴君的右肢猛地一僵，动力爪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凝滞。
第三只潜行者则首接扑向球形传感器阵列。它知道这是暴君的 “眼睛”，只要破坏了传感器，暴君就会变成瞎子。但这一次，暴君的反应快了一步 —— 它的动力爪猛地向上挥扫，带着呼啸的风声，像一把巨大的镰刀。潜行者试图躲闪，却还是被爪尖擦到了腹部，外层甲片瞬间碎裂，淡绿色的组织液喷溅出来。它被巨大的力量甩飞，重重砸在管道壁上，发出 “咚” 的闷响，随后滑落在菌毯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归墟没有惋惜。族群的牺牲是必要的，只要能猎杀暴君，这点损失微不足道。
剩下的五只潜行者继续攻击。它们像附骨之疽一样趴在暴君的身上，避开速射炮和动力爪的攻击范围，专门挑装甲的薄弱处下手 —— 关节接缝、传感器底座、动力管线入口、速射炮的供弹口…… 每一次攻击都精准狠辣，每一次刺入都伴随着消化液的腐蚀。
暴君开始变得狂躁。它的电子合成音里出现了电流杂音：“警告！装甲多处受损！液压系统压力下降！传感器信号干扰！” 它试图甩脱身上的潜行者，庞大的身躯开始疯狂旋转，像一个失控的钢铁陀螺，撞得周围的管道壁 “轰隆” 作响，碎石和锈屑簌簌落下。一只潜行者被离心力甩了出去，撞在管道的拐角处，甲壳碎裂，但很快就有另一只潜行者补上了它的位置。
它的速射炮开始盲目扫射。“哒哒哒” 的枪声在管道里回荡，子弹打在菌毯上，留下一个个小洞，但菌毯很快就分泌出修复液，将小洞填补；子弹打在管道壁上，迸出大片的火花，碎屑西溅，却没有伤到任何一只潜行者 —— 它们早己躲到暴君的身体下方，那里是速射炮的射击死角。
归墟能 “感” 到暴君的能量在快速消耗。它的动力核心输出功率开始下降，液压油的压力越来越低，装甲上的创口越来越多，淡绿色的消化液在装甲表面凝结成一层粘稠的薄膜，像一层腐蚀性的苔藓。它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旋转的速度慢了下来，动力爪挥扫的力度也减弱了，连球形传感器阵列的红光都变得暗淡了许多。
时机到了。
归墟下达了第二波攻击指令。
隐藏在管道拐角处的十只刺虫突然冲出，它们没有攻击暴君的身躯，而是扑向了它的腿部。刺虫的镰刀状骨刃虽然不如潜行者的锋利，却带着更强的冲击力。它们用骨刃狠狠砍向暴君的膝关节，那里是支撑整个身躯的关键，也是装甲最薄弱的地方之一。
“咔嚓！” 一声脆响，暴君左腿的膝关节装甲被砍出一道裂缝。紧接着，一只潜行者从暴君的背部滑下来，骨刃狠狠刺入裂缝，消化液疯狂注入。
“警告！左腿液压管路完全损坏！无法支撑体重！” 暴君的电子音变得尖锐起来。
它的左腿再也支撑不住庞大的身躯，“咚” 的一声跪倒在地。金属膝盖砸在菌毯上，将菌毯砸出一个深深的凹陷，周围的菌毯瞬间分泌出大量的修复液，试图将这个 “入侵者” 包裹起来。
这一跪，成了暴君的致命一击。
剩下的西只潜行者同时扑向它的球形传感器阵列。它们的骨刃同时刺入传感器的外壳，淡绿色的消化液涌入阵列内部。很快，传感器阵列的红光彻底熄灭，内部传来 “滋滋” 的短路声，原本旋转的阵列也停止了转动 —— 暴君彻底瞎了。
它的速射炮还在盲目扫射，却失去了目标，子弹只是漫无目的地打在管道壁上；它的动力爪还在挥扫，却只能击中空气。它像一头失控的巨兽，在黑暗里徒劳地挣扎，发出混杂着电流杂音的怒吼：“目标丢失！目标丢失！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但没有人会来支援它。在这幽深的下水道里，只有归墟的族群，只有等待被分解的命运。
归墟下达了最终指令。
所有潜行者和刺虫同时后退。紧接着，五十只工蜂从管道的各个角落涌出来，它们的口器里分泌出粘稠的酸液，开始分解暴君的身躯。酸液落在装甲上，发出 “滋滋” 的腐蚀声，厚厚的装甲逐渐软化、剥落；工蜂们用带锯齿的口器啃咬着软化的装甲，将金属碎片一点点咬下来，吞进腹部的消化囊里；它们还钻进暴君的内部，分解着动力核心、液压管路、传感器线路 —— 这些都是珍贵的资源，是归墟进化的食粮。
归墟的意识沉浸在吸收的中。他能 “看” 到暴君的装甲成分在意识中展开：铬镍合金占 60%，碳化硅占 25%，钛合金占 15%—— 这些金属成分可以用来强化族群的甲壳；他能 “感” 到动力核心的能量流动：采用的是小型化的核聚变技术，输出功率达到 1.2 兆瓦 —— 这种能量技术可以用来优化族群的动力系统；他还能 “读” 到暴君的 AI 程序片段：基础战斗逻辑、目标识别算法、武器控制程序 —— 这些智能信息可以用来提升族群的战斗策略。
【吞噬高等生物兵器 “暴君 - T103” 成功。】
【解锁高级基因序列：复合装甲合成（可将金属成分融入甲壳，提升防御强度）、高能动力核心模拟（可在族群体内构建微型能量器官，提升移动速度和攻击力度）、基础战斗智能（可赋予族群简单的战术判断能力）。】
【基因库武器分类扩展：新增 “热能武器抗性”“电磁干扰免疫”“装甲穿透” 等子分类。】
冰冷的提示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令人愉悦的韵律。归墟能感觉到，自己的基因库变得更加丰富，族群的潜力变得更加巨大 —— 现在的族群，己经不再是只能在下水道里躲藏的弱小生物，而是拥有了对抗人类高科技武器的能力。
紧接着，那道代表着世界规则的声音也如期而至：
【检测到宿主以弱胜强，完成对远超当前族群科技水平兵器的猎杀。】
【判定为 “越级挑战成功”，符合隐藏签到条件。】
【签到奖励发放：基础格斗记忆灌输（族群近战单位通用）。】
一股庞大的记忆洪流瞬间涌入归墟的意识。这不是基因序列，也不是技术信息，而是无数场战斗的经验总结 —— 如何判断敌人的弱点，如何利用地形进行伏击，如何在高速移动中保持平衡，如何用最小的力量造成最大的伤害，如何躲避重型武器的攻击…… 这些记忆如同烙印般刻在族群网络里，瞬间传递给了每一个近战单位。
归墟能 “看” 到，一只潜行者在接受记忆后，轻轻调整了骨刃的角度，然后对着一块废弃的钢板挥砍过去 —— 骨刃划过的轨迹比之前更加精准，切口也更加平滑；一只刺虫则尝试着用镰刀状的骨刃进行防御，当一块碎石砸向它时，它精准地用骨刃挡住了碎石，动作流畅而自然，没有丝毫生涩。
这种提升是全方位的。族群的近战单位不再仅凭本能战斗，而是拥有了系统化的格斗技巧，就像一群接受过严格训练的战士，而不是野蛮的野兽。
工蜂们还在分解暴君的身躯。现在的暴君己经变成了一堆残缺的金属骨架，动力核心的外壳被拆开，露出里面闪烁着淡蓝色光芒的能量晶体；传感器阵列被彻底分解，线路和镜头散落一地；速射炮的炮管被啃咬得坑坑洼洼，失去了原本的狰狞。菌毯在快速吸收这些分解后的资源，表面的荧光变得更加明亮，覆盖的范围也在缓慢扩张，向着更深的下水道延伸。
归墟的意识从族群网络中抽离出来，回到巢穴的核心。他的本体是一只比普通蟑螂大上三倍的生物，覆盖着黑色的甲壳，甲壳上己经开始显现出淡淡的金属光泽 —— 这是吸收了暴君装甲成分后的变化。他的复眼闪烁着幽蓝的光芒，能看到巢穴里每一个单位的活动，能感受到每一寸菌毯的脉动。
他知道，猎杀暴君只是一个开始。人类不会因为损失了一台战争机器就放弃，他们会派出更强大的部队，会使用更致命的武器 —— 或许是毒气，或许是火焰喷射器，或许是更先进的生物兵器。归墟必须尽快提升族群的实力，必须尽快扩张巢穴的范围，必须尽快拥有对抗人类整个文明的力量。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基因库，开始推演新的进化方向。潜行者需要更强的隐蔽性和攻击力，刺虫需要更坚固的甲壳和更远的攻击距离，工蜂需要更快的分解速度和更广的资源吸收范围…… 或许，他还需要进化出能在地面上活动的单位，需要进化出能远程攻击的单位，需要进化出能抵御人类高科技武器的单位。
巢穴外的下水道里，传来污水流淌的 “哗哗” 声，传来远处老鼠奔窜的 “吱吱” 声，传来城市地面上车辆行驶的模糊震动。归墟的复眼望向那片无尽的黑暗，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冷静和决绝。
他是归墟，是族群的主宰，是文明的吞噬者。这座城市，终将成为他的食粮；人类的文明，终将成为他进化的阶梯。
下一次猎杀，很快就会到来。而这一次，他将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出击。他要让人类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灾，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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