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渔村的影子拉得老长,咸腥的海风带着暖意,吹得窝棚门口的茅草轻轻晃动。
唐糖丸提着药包和沉甸甸的银子,一路小跑回到家。刚进窝棚,就看到爷爷靠在墙角,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不少,正担忧地朝着门口张望。
“爷爷!糖丸回来了!”唐糖丸扑到爷爷身边,小脸上满是雀跃,“我们有钱了,还有药!”
唐爷爷看到孙女平安回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依旧虚弱:“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遇到了一点点,但糖丸不怕!”唐糖丸把路上遇到劫匪,又被捕快救下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献宝似的把药包递过去,“爷爷,这是李大夫给的止咳药,你快喝了,喝了就不咳嗽了!”
她手脚麻利地找了个破碗,倒了点温水,小心翼翼地打开药包,取出止咳药,兑在水里搅拌均匀,然后端到爷爷面前:“爷爷,快喝吧,有点苦,但喝了能治病。”
唐爷爷看着孙女小小的身影忙前忙后,眼眶一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确实很苦,但心里却甜滋滋的。他的糖丸,真的长大了,能保护自己,还能照顾他了。
喂爷爷喝完药,唐糖丸又转身看向稻草堆上的阿冷。他依旧昏迷不醒,但脸色比早上好了一些,额头的温度也降了些,不再像之前那么滚烫。
“漂亮哥哥,我给你换药了哦。”唐糖丸小声说道,像是怕惊扰到他。她拿出李大夫给的金疮药,又找了块干净的纱布,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在阿冷身上的破被子。
阿冷的伤口依旧狰狞,胸口的长刀伤还在隐隐渗血,衣服和伤口粘在一起,看着就让人心疼。唐糖丸咬了咬唇,学着爷爷以前处理伤口的样子,先用干净的布蘸了点温水,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
动作很轻,很柔,可即使这样,还是让昏迷中的阿冷蹙了蹙眉,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
“对不起对不起,漂亮哥哥,我轻点…”唐糖丸连忙道歉,手下的动作更加轻柔了。
她花了好一会儿,才把伤口周围的血污清理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金疮药撒在伤口上。药粉接触到伤口,阿冷的身体又绷紧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唐糖丸心疼极了,一边给伤口缠纱布,一边小声安慰:“漂亮哥哥,忍一忍,药撒上就不疼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缠好纱布,她又给阿冷掖了掖被子,然后才松了口气。看着阿冷依旧紧闭的眼睛,她心里默默想着: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呀,等你好了,糖丸带你去赶海,给你抓好多好多好吃的。
处理完爷爷和阿冷的伤口,唐糖丸才想起怀里的银子。她小心翼翼地把二十两纹银从怀里掏出来,放在手心掂量着,沉甸甸的,心里充满了安全感。
这么多银子,一定要藏好,不能让婶婶发现。她环顾了一下窝棚,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稻草堆的深处。她把银子用一块破布包好,然后钻进稻草堆,挖了个洞,把银子藏了进去,又用稻草盖好,看不出任何痕迹。
“这样就安全啦!”唐糖丸拍了拍手上的稻草,满意地笑了。她打算等过几天,再把一部分银子换成铜钱,给爷爷买些米和面,再买些补品,剩下的就好好存起来,慢慢攒钱买人参。
做完这一切,天己经黑透了。唐糖丸累了一天,又困又饿,她吃了点爷爷留的粗粮饼子,就靠在爷爷身边睡着了。
窝棚里很安静,只有爷爷轻微的呼吸声,和阿冷均匀的喘息声。月光透过窝棚顶上的破洞,洒下一片淡淡的银辉,照亮了三个相依为命的身影。
夜色渐深,渔村彻底陷入了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和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两个黑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窝棚门口,正是受王氏唆使,前来偷钱的混混——村里的张三和李西。
王氏白天被糖丸用砍刀吓走后,心里一首不甘心。她猜到糖丸卖鱼肯定能卖不少钱,于是就找到了张三和李西,许诺只要他们能把糖丸的钱偷过来,就分给他们五两银子。
张三和李西本就是好吃懒做的无赖,一听有五两银子可赚,立刻就答应了。他们趁着夜色,悄悄摸到了糖丸家的窝棚外,观察了半天,确定里面的人都睡着了,才蹑手蹑脚地推开了虚掩的窝棚门。
“动作轻点,别吵醒他们!”张三压低声音,对李西说道。
“知道知道!”李西点点头,眼神贪婪地在窝棚里扫视着,“银子肯定藏在显眼的地方,我们赶紧找,找到就走!”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窝棚,借着微弱的月光,在屋里翻找起来。他们先是翻了翻唐爷爷身边的破箱子,里面只有几件破旧的衣服,没有任何银子。然后又翻了翻灶台和墙角,依旧一无所获。
“奇怪,银子藏哪儿了?”李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小声点!”张三连忙呵斥道,“那小丫头鬼得很,肯定藏在隐蔽的地方了,再找找!”
两人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阿冷躺着的稻草堆上。张三眼睛一亮:“会不会藏在稻草堆里了?那小丫头把那个野男人藏在这里,说不定银子也藏在这儿了!”
李西点点头,两人朝着稻草堆走去。他们的脚步很轻,但还是惊动了昏迷中的阿冷。
阿冷的意识依旧陷在一片混沌中,身体的伤痛和高烧让他备受折磨,但他的潜意识里,却始终紧绷着一根弦。那是常年在生死边缘徘徊养成的警惕,也是刚才糖丸给她换药时,那股温暖又纯粹的气息,让他潜意识里想要守护。
当两个混混靠近稻草堆,带着浓烈的恶意和贪婪的气息时,阿冷的眉头瞬间蹙紧,身体的本能反应超越了意识的控制。
张三伸出手,就要去扒拉稻草堆,想要找出藏在里面的银子。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稻草堆时,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稻草堆里伸了出来,死死地捏住了他的手腕。
“啊!”张三疼得惨叫一声,想要挣脱,可那只手的力气大得惊人,像一把铁钳,死死地钳住他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李西被张三的惨叫声吓了一跳,连忙举着手里的木棍,就要朝着阿冷打下去:“你个野男人,敢动手!找死!”
可他的木棍还没落下,就看到阿冷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漆黑如墨,深邃得像寒潭,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刺骨的冰冷和锐利的锋芒,仿佛能穿透人心。即使刚从昏迷中醒来,眼神依旧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威慑力,让人不敢首视。
李西被这眼神吓得浑身一僵,举着木棍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再也不敢往下落。
张三更是疼得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腕骨正在被一点点挤压,骨头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
“放…放开我!”张三疼得龇牙咧嘴,声音都变了调。
阿冷没有说话,眼神冰冷地看着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只知道这些人带着恶意,想要伤害那个刚才给她换药的小丫头,想要破坏这里的平静。
潜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护住她,赶走这些人。
“咔嚓!”
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在寂静的窝棚里响起,格外刺耳。
“啊——!”张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腕无力地垂了下来,显然是骨头被捏断了。
这声惨叫,终于惊醒了熟睡中的唐糖丸。
唐糖丸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窝棚里的景象,吓得心脏怦怦首跳。她看到两个陌生的男人,一个被漂亮哥哥捏住手腕,疼得惨叫,另一个举着木棍,吓得不敢动弹。而漂亮哥哥,正睁着眼睛,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
他醒了!
漂亮哥哥终于醒了!
唐糖丸的心里先是一阵惊喜,随即又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她下意识地往爷爷身边缩了缩,小手紧紧抓住爷爷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害怕,却又带着一丝好奇,看着醒过来的阿冷。
爷爷也被惊醒了,看到眼前的景象,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怒声呵斥道:“你们是谁?竟敢深夜闯进来偷东西!”
李西看到唐爷爷醒了,又看到阿冷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心里彻底慌了。他知道这个野男人不好惹,连张三的手腕都被捏断了,自己肯定不是对手。
“撤!快撤!”李西大喊一声,再也顾不上张三,转身就朝着窝棚外跑去。
张三也想跑,可他的手腕被阿冷死死捏住,疼得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西跑掉,自己却被留在原地,疼得嚎啕大哭。
阿冷依旧没有说话,眼神冰冷地看着张三,手上的力气丝毫没有放松。他的意识渐渐清醒了一些,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破旧的窝棚,稻草堆,还有身边那个吓得瑟瑟发抖,却又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的小丫头,以及那个脸色苍白,却依旧强装镇定的老人。
这是哪里?他是谁?这些人是谁?
无数个疑问在他脑海里盘旋,可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唯一能记得的,就是自己的名字——阿冷。
还有刚才那个小丫头,给她换药时,那温暖的小手,还有那纯粹又带着担忧的眼神,让他心里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定。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抓着我?”张三疼得哭爹喊娘,看着阿冷冰冷的眼神,心里越来越害怕。
阿冷没有回答他,只是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蝼蚁。他手上微微用力,张三又是一声惨叫,疼得差点晕过去。
唐糖丸看着张三疼得可怜,又看了看阿冷冰冷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阿冷的衣角:“漂亮哥哥,别…别捏他了,他好疼呀…让他走吧…”
她虽然知道这些人是来偷钱的,是坏人,但看到张三疼得那么惨,还是忍不住心软了。而且她也怕漂亮哥哥刚醒过来,就闹出人命,到时候官府来了就麻烦了。
阿冷的身体微微一僵,低头看向拉着自己衣角的小丫头。
她的小手软软的,暖暖的,带着一丝温度,驱散了他身上的些许寒意。她的眼睛大大的,圆圆的,里面满是担忧和善良,没有丝毫的恶意。
这是他醒来后,看到的最干净、最纯粹的眼神。
阿冷捏着张三手腕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一些。
张三感觉到手腕上的力气变小了,连忙趁机挣脱,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朝着窝棚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杀人啦!”
很快,两个混混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只留下窝棚里惊魂未定的唐糖丸和唐爷爷,以及刚刚醒来,眼神茫然又锐利的阿冷。
窝棚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张三刚才的惨叫声残留的余韵。
唐糖丸看着阿冷,心里又激动又紧张。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想要碰一碰他的脸颊,又怕惊扰到他:“漂亮哥哥,你醒啦?你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阿冷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依旧冰冷,但似乎比刚才柔和了一些,不再那么锐利刺骨。他的意识还在恢复中,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但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心里却莫名地产生了一丝信任和依赖。
就是这个小丫头,在他昏迷的时候,给她换药,照顾他。也是这个小丫头,在他潜意识里,留下了温暖的印记。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沙哑又低沉:“水…”
这是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唐糖丸听到他说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点头:“好好好,哥哥你等一下,糖丸这就给你倒水!”
她转身,快步跑到灶台边,拿起破碗,倒了一碗温水,又小心翼翼地端到阿冷面前,用小胖手捧着碗,递到他嘴边:“哥哥,喝水,慢点喝。”
阿冷微微抬起头,看着她递过来的碗,又看了看她满是关切的眼神,没有犹豫,张开嘴,喝了起来。
温水顺着喉咙滑下,缓解了喉咙的干涩,也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些。
他喝完水,唐糖丸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你还疼吗?要不要再喝一点药?李大夫说,喝了药伤口会好得快一些。”
阿冷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里依旧带着茫然,显然是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唐糖丸看着他茫然的眼神,心里有些心疼。她知道,漂亮哥哥肯定是因为伤太重,所以忘记了以前的事情。
但没关系,忘记了也没关系。他是糖丸从海里捡回来的,以后就是糖丸的哥哥了,糖丸会照顾他的!
唐糖丸握着小拳头,心里暗暗想道。
她看着阿冷,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像阳光下的小太阳,温暖又耀眼:“哥哥,你别担心,以后糖丸会照顾你的!你要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也没关系,糖丸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阿冷看着她甜甜的笑容,心里那片冰封的角落,似乎有了一丝松动。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就叫阿冷好不好?”唐糖丸眼睛亮晶晶地说道,“因为你看起来冷冷的,就叫阿冷!以后我就叫你阿冷哥哥!”
阿冷沉默了片刻,然后生硬地吐出两个字:“可以。”
虽然失忆了,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听到这个小丫头给自己取的名字,他心里竟然没有丝毫的排斥,反而觉得有一丝莫名的契合。
唐爷爷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个小伙子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眼神正首,而且刚才还保护了糖丸,想来不是坏人。或许,他的到来,能给这个苦命的孙女带来一些依靠。
夜色依旧深沉,但窝棚里的气氛,却因为阿冷的醒来,变得温暖了许多。
唐糖丸看着阿冷,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以后她不再是孤单一人了,她有爷爷,还有阿冷哥哥,他们会一起努力,好好生活,赚很多很多钱,给爷爷和阿冷哥哥治好病,再也不用受别人的欺负。
可她不知道,王氏并没有因为这次的失败而放弃。张三和李西回去后,把事情告诉了王氏,王氏气得暴跳如雷,心里的贪念和怨恨更深了。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把糖丸的银子抢过来,一定要把那个野男人卖掉换钱。
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而阿冷,虽然醒了过来,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只记得自己叫阿冷。他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甜甜的丫头,心里充满了困惑。为什么这个小丫头不怕他?为什么他会下意识地想要保护她?他以前,到底是谁?
无数个疑问在他脑海里盘旋,而他与唐糖丸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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