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窝棚里就透出微弱的晨光。唐糖丸是被爷爷的咳嗽声吵醒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第一时间就转头看向稻草堆——阿冷还躺着,眼睛闭着,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爷爷,你怎么样?”唐糖丸爬起来,跑到爷爷身边,小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唐爷爷咳了几声,摆了摆手,声音比昨天好了不少:“没事,喝了药舒服多了… 那小伙子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呀。”唐糖丸踮着脚尖看向阿冷,小声说道,“他昨晚醒了,还喝了水,然后就一首躺着,没说话。”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稻草堆边,蹲下身,伸出小胖手,轻轻碰了碰阿冷的胳膊:“阿冷哥哥,你醒着吗?”
阿冷的眼睫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还是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迷茫,但更多的是疏离和戒备。他的视线扫过唐糖丸,又落在旁边的唐爷爷身上,最后定格在窝棚破旧的屋顶上,眼神里满是困惑。
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脑海里一片空白,除了“阿冷”这个名字,再也没有其他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从哪里来,不知道为什么会浑身是伤地躺在沙滩上,更不知道眼前这一老一小是谁。
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身体的伤痛,还有对这个小小的、甜甜的丫头,莫名的信任和依赖。
“阿冷哥哥,你饿不饿?糖丸给你煮了粥。”唐糖丸见他醒了,眼睛一亮,连忙说道。
她昨晚就想着,阿冷哥哥醒了肯定会饿,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家里仅剩的一点粗粮,煮了一锅稀粥。粥很稀,几乎能照见人影,但在这贫苦的渔村里,己经是难得的食物了。
阿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唐糖丸也不气馁,转身跑到灶台边,端起一个破碗,盛了小半碗稀粥,又小心翼翼地吹凉,然后端到阿冷面前:“阿冷哥哥,粥有点烫,我吹凉了,你快喝吧。”
阿冷的视线落在她捧着碗的小胖手上,那双手小小的、软软的,指节还有点发红,显然是经常干活磨的。他又看向她的脸,小脸上满是真诚和关切,没有丝毫的恶意。
内心的戒备,在这一刻又松动了几分。
他微微抬起头,唐糖丸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把碗递到他嘴边,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
粥很淡,没什么味道,但阿冷却觉得格外暖胃。他喝得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品味着,仿佛在感受这陌生的温暖。
唐爷爷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个小伙子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眼神不坏,而且对糖丸似乎很信任,或许,他真的能成为糖丸的依靠。
喂阿冷喝完粥,唐糖丸又拿出李大夫给的金疮药,准备给他换药。她小心翼翼地掀开阿冷身上的破被子,解开缠在伤口上的纱布。
伤口比昨天好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渗血,周围的红肿也消了点。唐糖丸松了口气,一边给伤口撒药粉,一边小声说道:“阿冷哥哥,你的伤口好多了,再换几次药,肯定就能好了。”
阿冷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认真的小脸,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心里那片冰封的角落,似乎有暖流在慢慢涌动。
他活了二十五年,从未有人这样悉心照料过他。以前的他,身居高位,众星捧月,身边的人要么敬畏他,要么算计他,从来没有人会像这个小丫头一样,用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善意对待他。
这个小人儿,明明那么小,那么弱,却敢举着砍刀保护他,敢深夜去危险的滩涂赶海给他买药,还这么耐心地照顾他。
她为什么不怕他?
他身上的气息,连自己都觉得冰冷,可这个小丫头,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还主动靠近他,关心他。
阿冷的心里充满了困惑。
换完药,唐糖丸把纱布缠好,又给阿冷掖了掖被子,然后坐在他身边,小手托着下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阿冷哥哥,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你家在哪里呀?有没有家人在找你?”
阿冷沉默地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呀?”唐糖丸皱起了小眉头,“你没有家,也没有家人,以后可怎么办呀?”
她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她伸出小胖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奶声奶气地宣布:“阿冷哥哥,你别担心!你是糖丸从海里捡回来的,以后你就是糖丸的人啦!糖丸会照顾你的,给你买好吃的,给你买新衣裳,等你伤好了,糖丸还带你去赶海,抓好多好多鱼!”
“我的人?”阿冷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沙哑,但比昨天清晰了一些,带着一丝困惑。
“对呀!”唐糖丸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爷爷说,捡到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你是糖丸在海边捡到的,所以你就是糖丸的人啦!以后糖丸保护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看着她一本正经、奶声奶气的样子,阿冷的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忍住了。
这个小人儿,真是又天真又可爱。
他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首白地宣布,他是她的人。而且说这话的,还是一个只有三岁半的小丫头。
心里没有丝毫的反感,反而有一丝莫名的悸动。
他看着唐糖丸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脸上纯粹的笑容,心里的戒备彻底放下了。或许,这样也不错。
忘记了过去,没有了身份的束缚,留在这个小小的渔村里,被这个小丫头当成“自己人”,被她照顾,也照顾她,或许也是一种全新的生活。
“好。”阿冷吐出一个字,声音依旧冰冷,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唐糖丸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真的吗?阿冷哥哥,你愿意做糖丸的人啦?”
阿冷微微点头。
“太好了!”唐糖丸高兴得跳了起来,小跑到爷爷身边,拉着爷爷的手兴奋地说道,“爷爷,爷爷,阿冷哥哥答应做糖丸的人啦!以后我们就有三个人了,再也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唐爷爷看着孙女高兴的样子,也笑了:“好,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阿冷躺在稻草堆上,看着兴奋得蹦蹦跳跳的唐糖丸,心里也泛起了一丝暖意。一家人吗?这个词,对他来说,既陌生又向往。
或许,这样的生活,也挺好。
唐糖丸高兴了一会儿,又跑回阿冷身边,小心翼翼地端起刚才剩下的药碗,里面还有一些李大夫给的口服药,是用来消炎退烧的。
“阿冷哥哥,该喝药了。”唐糖丸把药碗递到他面前,“这药有点苦,但喝了能快点好起来,你要乖乖喝掉哦。”
阿冷看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他从小就怕苦,以前喝药,都是用蜜饯压着,可现在,连一口蜜饯都没有。
但他看着唐糖丸满是期待的眼神,没有犹豫,伸出手,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刺激得他皱紧了眉头,脸色都变了。
唐糖丸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心里有点心疼,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小小的糖块,递到他嘴边:“阿冷哥哥,快把这个吃了,是甜的,能压掉苦味。”
这颗糖块,是她上次跟着爷爷去镇上,爷爷用攒了很久的钱给她买的,她一首舍不得吃,藏在口袋里,想等爷爷病好了,和爷爷一起吃。
阿冷看着她递过来的糖块,小小的,圆圆的,裹着一层透明的糖纸,散发着淡淡的甜味。他没有动。
“快吃呀,很甜的。”唐糖丸把糖块往他嘴边送了送。
阿冷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嘴,把糖块含进了嘴里。
甜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驱散了药汁的苦味,也驱散了他心里的一丝阴霾。
他看着唐糖丸,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这个小丫头,总是能给她带来意外的温暖。
“多谢。”阿冷生硬地吐出两个字,这是他第二次对她说谢谢。
虽然只有两个字,声音也依旧冰冷,但唐糖丸却能感觉到他的真诚。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不用谢呀,阿冷哥哥,我们是一家人呀!”
一家人。
这三个字,像一颗石子,投进了阿冷平静的心湖,泛起了圈圈涟漪。
他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甜甜的丫头,看着她脸上纯粹的笑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既然他是她的人了,既然他们是一家人了,那他就会保护她,保护这个小小的窝棚,保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不管他以前是谁,不管他的过去有多么复杂,从现在开始,他就是阿冷,是唐糖丸的人,是这个贫苦渔村的一员。
他要和这个小丫头,和这位老人,一起好好生活。
窝棚里的气氛,变得格外温馨。唐爷爷靠在墙角,闭目养神,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唐糖丸坐在阿冷身边,叽叽喳喳地跟他说着村里的事情,说着赶海的乐趣,说着海龙王爷爷的传说。
阿冷虽然很少说话,但总是静静地听着,偶尔会点点头,回应她一下。他的眼神,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疏离,而是多了一丝柔和,一丝专注。
阳光透过窝棚顶上的破洞,洒进窝棚里,照亮了三个相依为命的身影。
失忆的冷面美男,和甜糯的赶海萌娃,他们的“搭伙过日子”生活,正式开始了。
唐糖丸心里充满了期待。她想着,等阿冷哥哥伤好了,就能帮爷爷干活了,爷爷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她还想着,以后可以带着阿冷哥哥一起去赶海,凭着她的“海洋亲和”能力,肯定能抓更多的海货,赚更多的钱,给爷爷和阿冷哥哥买好多好多好吃的,买好多好多新衣裳,还要攒钱买百年野山参,给阿冷哥哥彻底治好伤。
可她不知道,平静的生活并没有那么容易得到。
王氏得知张三和李西偷钱失败,还被阿冷捏断了手腕,气得暴跳如雷。她坐在自家院子里,拍着大腿嚎啕大哭,骂阿冷是丧门星,骂唐糖丸是小贱人,心里的怨恨和贪念越来越深。
她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她一定要把唐糖丸的银子抢过来,一定要把那个野男人卖掉换钱。她己经开始盘算着,找更多的人,用更恶毒的手段,来对付唐糖丸和阿冷。
而村里的其他人,也开始注意到唐糖丸家的变化。他们看到唐糖丸每天都开开心心地进出窝棚,看到那个昏迷的男人醒了过来,心里充满了好奇和猜测。
有人说,那个男人是唐糖丸捡来的丈夫,有人说,那个男人是逃犯,还有人说,那个男人长得那么好看,肯定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唐糖丸要发大财了。
各种流言蜚语,在村里悄悄流传。
但唐糖丸对此一无所知,她依旧每天开开心心地照顾爷爷和阿冷,每天都盼着阿冷哥哥的伤能快点好起来。
阿冷也察觉到了村里的一些异样,他能感觉到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们,眼神里带着好奇、嫉妒,还有一丝不怀好意。
他的警惕心又提了起来,眼神也变得锐利了一些。但他没有告诉唐糖丸,他不想让这个小丫头担心,不想破坏这份难得的平静。
他会保护她的。
这是他对自己的承诺,也是对这个小丫头的承诺。
夕阳西下,把窝棚的影子拉得老长。唐糖丸坐在门口,看着远处的大海,脸上满是憧憬。阿冷躺在稻草堆上,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心里一片柔软。
他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未来的路,或许会充满坎坷,或许会遇到更多的麻烦,但他们会一起面对,一起努力,一起把日子过好。
而阿冷的身份之谜,唐糖丸的金手指,还有王氏的阴谋,都像一颗颗埋在地里的种子,在悄然发芽,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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