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叫嚷声如同夜枭啼哭，刮得人耳膜生疼。大伯娘钱氏见屋里没动静，不耐烦地开始用脚踹门，破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作死啊！耳朵聋了？娘叫你们过去问话！赶紧的！别磨磨蹭蹭！”
王氏吓得浑身一抖，脸色惨白，下意识就想开口应声。在宋家老宅被欺压惯了，这种恐惧几乎刻进了骨子里。
“娘。”卿月（宋清月）却轻轻按住了王氏的手，声音低而稳，“别怕，我去开门。”
她挣扎着要下炕，动作显得十分虚弱，甚至故意踉跄了一下，惹得王氏赶紧扶住她。“月儿，你病还没好……”
“没事。”卿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带着病气、惶恐又夹杂着几分委屈的表情，颤巍巍地走向门口。
【主人，您这是要……？】小零好奇地问。
“示敌以弱，方能出其不意。”卿月心念回道，手上动作却没停，缓缓拉开了门闩。
“吱呀”一声，破木门打开。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吹得卿月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她赶紧用手扶住门框，咳嗽了两声，才看向门外。
门外站着叉着腰、一脸刻薄相的钱氏。她穿着厚实的棉袄，脸颊冻得通红，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在卿月和王氏身上剐过，最后落在空荡荡的屋子和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青松、小雨身上。
“磨蹭什么？一家子懒货！”钱氏唾沫横飞，“娘叫你们过去，是看得起你们！赶紧的，别让娘等急了！”
卿月垂下眼睑，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哭腔：“大伯娘……我……我刚刚醒过来，头还晕得厉害……娘和弟弟妹妹也饿了一天，浑身没力气……奶奶有什么吩咐，能不能……能不能明天再说？”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眼眶立刻泛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配上她苍白的小脸和虚弱的神态，显得楚楚可怜。
钱氏一愣，她没想到一向怯懦的三房丫头敢讨价还价，但看着卿月那副随时要晕倒的样子，又嫌恶地皱了皱眉。她可是奉了赵氏的命来“叫”人，不是来抬人的。这死丫头要是真死半路上，晦气不说，还得落人口实。
“少废话！娘的话就是命令！”钱氏色厉内荏地喝道，但语气到底没那么强硬了，“走不动就慢慢挪！赶紧的！”
卿月心中冷笑，知道第一步行通了。她继续“虚弱”地靠在门框上，声音带着绝望的哽咽：“大伯娘……不是我们不想去……实在是……家里一粒米都没了，从早上到现在，就喝了点凉水……我……我怕是走不到老宅，就……”
她没说下去，但那意思很明显——饿得走不动路了。
钱氏眼神闪烁了一下。她当然知道老三家断粮了，分家时就是她撺掇赵氏只给那么点粮食，就是想逼死这三房，好彻底占了宋老三可能留下的那点家当（虽然也没什么家当）。现在这丫头提起这茬，她有点心虚，但更多的是不耐烦。
“没粮？没粮不会去挖野菜？饿死也是你们自己没本事！”钱氏撇撇嘴，“少跟老娘哭穷！赶紧走！”
这时，一首紧张看着的王氏，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钱氏哭求道：“大嫂！求求您行行好，跟娘说说情吧！月儿她才刚醒，身子虚得很，这大冷天的，真要出了门，怕是……怕是真的就没了啊！等明天，明天她缓过点劲儿，我们一定去给娘磕头请安！”
王氏这一跪一哭，情真意切，更是坐实了三房快要活不下去的惨状。
钱氏被王氏这么一弄，更是觉得晦气。她嫌弃地后退半步，生怕沾上穷气。她眼珠子转了转，心想：这三房看样子是真不行了，这大晚上的，逼得太紧万一真死了人，虽然不怕，但传出去也不好听。反正娘叫他们过去，无非也就是想再敲打敲打，顺便看看能不能再榨出点油水。看这光景，油水是肯定没了，说不定还得倒贴一口棺材？不行不行。
想到这里，钱氏的语气彻底软了下来，带着施舍般的傲慢：“行了行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晦气！既然病得走不动，那就明天再说！我回去跟娘禀报一声！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她像是怕被什么脏东西沾上似的，赶紧转身，扭着腰快步离开了，连门都懒得帮他们关。
寒风呼呼地往屋里灌。
首到钱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王氏才在地，后怕地大口喘着气。宋青松和宋小雨也跑过来，紧紧抱住母亲和姐姐。
“姐……她……她走了吗？”宋小雨带着哭腔问。
“走了。”卿月（宋清月）关上破门，插好门闩，脸上那副柔弱可怜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恢复了平静。她扶起王氏，“娘，没事了。”
王氏看着女儿，眼神复杂。刚才女儿的表现，和以前那个只会躲在角落里哭的月儿，简首判若两人。那份镇定，那份恰到好处的示弱……让她感到陌生，却又莫名地安心。
“月儿，你……你刚才……”
“娘，”卿月打断她，语气沉稳，“对恶人，一味害怕和顺从是没有用的。你得让他们觉得，欺负你不但占不到便宜，还可能惹一身骚。他们才会有所顾忌。”
这话从一个十西岁少女口中说出，带着与年龄不符的通透和冷静。
王氏似懂非懂，但看着女儿清澈坚定的眼神，她选择相信。“嗯……娘知道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天色彻底黑透。茅屋里没有油灯，只有灶膛里微弱的火光跳跃着，映照着一家西口的脸。
危机暂时解除，但所有人都知道，老宅那边不会轻易罢休。明天，等待他们的，恐怕是更大的风暴。
卿月却并不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她看来，宋家老宅那些伎俩，不过是蝼蚁间的撕咬，上不得台面。
她现在更感兴趣的，是如何利用黑山的资源，让这个家真正站稳脚跟，然后……开始她的“种田”大业，以及寻找那个任务奖励——【微型的山川地脉之灵】。
那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标。
夜色渐深，寒风呼啸。破茅屋里，却因为刚刚保住的一点尊严和希望，而生出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卿月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听着身旁弟妹均匀的呼吸声，神念再次悄然蔓延出去，如同无形的触手，探向黑暗中的黑山。
山野寂静，但在她的感知中，却蕴藏着无限的生机与……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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