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秘书留下的档案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陈默手心发痛。他反锁了办公室的门,拉上厚重的窗帘,将自己隔绝在昏暗与寂静之中。只有窗外隐约透进来的城市霓虹,在墙壁上投下光怪陆离的阴影。
他颤抖着手,再次抽出那几张照片和薄薄的一页纸。照片是偷拍的,角度刁钻,但那张熟悉的脸庞,那双即使在偷拍中也难掩锐利的眼睛,陈默绝不会认错——山猫,马如龙,他曾经的战友,可以把后背托付的兄弟。
资料简短得令人心悸:“马如龙,国际刑警组织高级探员,化名潜入东南亚‘金新月’地区,目标指向‘天宫’集团核心网络。近期活动迹象表明,其可能己掌握部分关键线索,正试图通过南亚某国边境口岸渗透入境。危险等级:极高。”
“财神”把这个给他,用意昭然若揭。这不是商量,不是咨询,而是一道冰冷的命令,一场赤裸裸的忠诚度测试。一个国际刑警的卧底,对“天宫”而言是必须清除的毒瘤。而陈默,这个刚刚上位、根基未稳的“代理”老大,需要用战友的鲜血,来染红自己的顶戴花冠,向“上面”证明他的价值和忠诚。
“他知道该怎么做。”女秘书的话犹在耳边,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陈默瘫坐在昌哥留下的那张宽大皮质转椅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得他喘不过气。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龙魂基地的烈日下的并肩训练,雨林任务中互相掩护的生死瞬间,退伍时山猫拍着他肩膀说“以后常联系”的爽朗笑容……那些属于龙战的、温暖而鲜活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如今名为“陈默”的冰冷外壳。
杀,还是不杀?
杀,他将彻底斩断与过去的联系,双手沾满战友的鲜血,灵魂永坠无间地狱。他将获得“天宫”更进一步的信任,但余生都将在无尽的愧疚和噩梦中煎熬。
不杀,或者阳奉阴违,他立刻就会暴露。以“财神”的手段,他和山猫,可能都活不过明天。之前所有的牺牲、所有的隐忍,全部付诸东流。国家精心布置的“卧虎”计划,将因他而失败。
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他从未感觉如此无助,如此撕裂。这比面对枪林弹雨更让人恐惧,这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拷问。
他猛地站起身,像一头困兽般在办公室里踱步。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廉价装饰画,扫过桌上昌哥留下的镀金打火机,扫过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藏着他与外界唯一联系的传感器的缝隙。
他不能联系“影子”!绝对不能!“财神”很可能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任何异常的通讯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他必须独自做出决定,独自承担后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分析战术一样分析眼前的绝境。
“财神”要的,是一个投名状,一个证明陈默彻底与过去决裂、死心塌地为“天宫”卖命的信号。那么,这个信号,是否一定需要山猫的死亡?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骤然出现在陈默的脑海中。
也许……可以有第三种选择?
一个既能暂时满足“财神”的考验,又能保住山猫性命,甚至……可能将计就计,获取更大信任的选择?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血液奔涌。风险极大,成功率极低,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是万劫不复。但这是目前唯一能看到一线生机的可能。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那张写着山猫信息的纸,仔细地、反复地阅读着每一个字。他的眼神不再挣扎,而是重新变得锐利、冷静,如同即将扑食前的猎鹰。
他需要制定一个计划,一个精细到毫厘、胆大包天的计划。他需要利用“天宫”的资源,利用黑蛇的威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混乱和矛盾。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接通了瘦猴的线路,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瘦猴,通知下去,让所有兄弟们都动起来,给我盯紧南边过来的所有通道,特别是资料上提到的那个口岸。发现任何可疑目标,立刻汇报,但绝对不准轻举妄动!我要活的。”
“是,默哥!”瘦猴虽然不明所以,但对陈默的命令己经形成本能服从。
挂掉电话,陈默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俯瞰着脚下这座被罪恶与欲望填充的城市。他的眼神复杂,有决绝,有痛苦,也有一丝赌徒般的疯狂。
他拿起昌哥那个镀金的打火机,“啪”一声点燃火焰,橘黄色的火苗在他瞳孔中跳跃。他将那张写着山猫信息的纸,凑到火苗上。
纸张迅速蜷曲、焦黑,化作灰烬,纷纷扬扬地落下。
他毁灭了“财神”给的纸质证据,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选择了背叛。恰恰相反,他选择了一条更加艰难、更加危险的道路。
“山猫……”陈默对着空气中飘散的灰烬,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低语,“对不起了,兄弟。这次,咱们玩把大的。”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犹豫和软弱强行压回心底。那个杀伐果断、心思缜密的“疯狼”陈默,重新占据了这具身体的主导。
一场关乎生死、忠诚与背叛的惊险棋局,己经落下了第一子。而执棋者陈默,正将自己和战友的性命,都押在了这盘胜负难料的赌局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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