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的指令简洁而冰冷：“暂避风头。”陈默心领神会。张明远的“意外”虽然被定性，但毕竟涉及公职人员，警方即便表面不深究，暗地里的调查未必会停止。他需要从台前暂时隐入幕后，但这并不意味着无所事事。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待在“夜来香”酒吧二楼那间属于他的办公室，通过瘦猴和肥膘遥控指挥着手下的生意。他表现得异常低调，甚至有些“惊魂未定”，仿佛还未从水库的“意外”中完全恢复。这种姿态，恰好符合一个刚干完一票大活、需要蛰伏观察的亡命徒心理。
“刀疤李”等人见陈默如此，起初的几分忌惮渐渐被轻视取代，私下里又开始有些不安分的小动作。陈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并不急于发作。他在等，等“财神”的下一步指示，也在等一个彻底立威、真正进入核心的机会。
这个机会，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一周后的深夜，加密手机震动，屏幕上只显示了一个地址和时间：“东区三号码头，旧七号仓库。凌晨两点。独自。”
没有署名，但陈默知道是谁。他深吸一口气，换上一身不起眼的黑色运动服，将一把匕首和那支从黑市弄来的手枪仔细藏好，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鬼魅般融入了夜色。
东区三号码头远离市中心，是早己废弃的旧港区，荒凉破败，只有海浪拍打水泥墩的单调声响。旧七号仓库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立方体，沉默地矗立在月光下，锈蚀的铁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陈默没有首接进去，而是绕着仓库外围悄无声息地探查了一圈，确认没有埋伏，才如同狸猫般从一扇破损的气窗滑入仓库内部。
仓库里堆满了废弃的集装箱和破烂的机械设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和铁锈味。只有仓库最深处，有一点微弱的手电筒光芒。
陈默屏住呼吸，借助障碍物的阴影，悄无声息地靠近。光芒来源处，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财神”的心腹保镖之一，陈默见过。另一个，则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身材矮壮，皮肤黝黑，穿着水手常穿的防水夹克，眼神锐利如鹰隼，正低声与保镖交谈着。
陈默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惊慌。保镖看到他，微微点头示意。那个陌生男人则上下打量了陈默几眼，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财神爷让你来的？”陌生男人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闽南口音。
陈默点头，没有说话。
“叫我‘海蛇’。”男人言简意赅，“货在那边，验一下。”他指了指旁边一个半开的集装箱。
陈默走过去，保镖打着手电跟上。集装箱里整齐地码放着几十个密封的白色塑料桶，桶身上没有任何标识。海蛇递过来一把特制的匕首。陈默接过，毫不犹豫地在一个桶盖上划开一道口子，用手指沾了点里面的白色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舌尖极其轻微地尝了一下。
高纯度西号海洛因。货色上乘。
陈默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成色不错。”
海蛇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海龙王’的货，从来都是最好的。”他口中的“海龙王”，显然是指东南亚那边更大的供应商。
“数量，价钱。”陈默言简意赅，进入谈判状态。
“两百公斤。老价钱，不打折。”海蛇报出数字。
陈默心中凛然。两百公斤高纯度海洛因，流入市场将是何等灾难！但他脸上不动声色，甚至故意皱了皱眉，带着黑帮交易时惯有的挑剔和还价心态：“最近风声紧，条子盯得厉害。这个价，风险太高。一百八，现金交易，分批提货。”
海蛇眯起眼，盯着陈默看了几秒，似乎在评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代理”的分量。最终，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尼古丁熏黄的牙齿：“小子，有点胆色。一百八十五，不能再少。第一次合作，交个朋友。”
“成交。”陈默干脆利落，伸出手。
海蛇也伸出手，两人用力一握。交易达成。
整个过程，陈默表现得沉稳、老练，既不过分张扬，也不露怯，完全符合一个负责核心交易的头目形象。他没有多问货源的细节，也没有打探“海龙王”的来历，显得十分“懂规矩”。这让旁边的保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也让海蛇收起了几分轻视。
“第一批货，五十公斤。三天后，老地方，这个时间。”海蛇低声道，“钱，要旧钞，连号的不收。”
“明白。”陈默点头。
没有多余的寒暄，交易完成，双方迅速撤离。陈默依旧是原路返回，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回到出租屋，陈默反锁上门，后背抵住房门，才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和一种沉重的无力感。两百公斤毒品！这背后是多少破碎的家庭，多少被毁灭的人生！而他，刚刚亲手促成了这笔魔鬼的交易。
他走到洗手间，用冷水狠狠冲洗着脸，试图洗掉指尖那若有若无的毒品气味和灵魂深处的污秽感。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冰冷、面容略显憔悴的男人，几乎认不出这就是曾经的“龙王”龙战。
“卧虎计划……”他对着镜子，无声地吐出这几个字，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越是接近核心，越是目睹这庞大的罪恶，他摧毁“天宫”的决心就越发强烈。
第二天，陈默向“财神”汇报了交易情况，语气平静，只陈述事实，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财神”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淡淡地说：“做得不错。海蛇是条老泥鳅，你能镇住他，很好。这笔生意做好了，上面会记得你的功劳。”
“为财神爷办事。”陈默谦卑回应。
“嗯。”“财神”话锋一转，“张明远那边，没事了。医院出了份‘意外溺水导致暂时性记忆模糊’的诊断，他本人似乎也受了惊吓，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你这阵风头，算是过去了。”
陈默心中稍安，知道“财神”确实动用了能量将事情压了下去。这既是安抚，也是展示肌肉。
“不过，”“财神”的声音低沉下来，“黑蛇最近不太老实，似乎和‘海龙王’那边另外搭上了线，想抢我们的生意。这次交易，不能出任何岔子。你亲自盯紧点，第一批货安全到手，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明白。我会安排妥当。”陈默心中一凛，意识到局势更加复杂了。黑蛇的介入，意味着竞争加剧，风险倍增。
挂掉电话，陈默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熙攘的街道。他刚刚踏入了“天宫”真正的毒品交易网络，接触到了东南亚的货源。这只是冰山一角，下面隐藏着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帝国。
而他的卧底生涯，也进入了更加危险、更加孤寂的深水区。他必须像走在钢丝上一样，平衡着各方势力，获取信任，收集证据，同时还要确保自己不被这黑暗吞噬。
下一次交易，将是真正的考验。他不仅要面对狡猾的“海蛇”，可能还要应对黑蛇的干扰，甚至……警方可能己经嗅到风声的围捕。
每一秒，都可能是最后一秒。
陈默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这场暗夜中的漫长潜伏，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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