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分局出来，凌晨的冷风一吹，陈默打了个寒颤，左臂的伤口在纱布下隐隐作痛，但更冷的是他的心。赵铁军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涟漪。是警告？是试探？还是……某种极其危险的橄榄枝？
他不敢细想，也不能细想。现在的他，如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任何一丝情绪的外露，任何一步踏错，都可能万劫不复。他强迫自己将赵铁军的身影和那句话暂时封存，将全部精力放回迫在眉睫的危机——如何应对“财神”的刺杀令。
回到那间冰冷压抑的出租屋，陈默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汗水、血水和雨水混合的气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他需要冷静，需要在这绝境中，找到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平衡点。
刺杀赵铁军，是自绝于人民，是彻底的堕落，任务失败，他也会被国家法律无情清算。不杀，或者阳奉阴违，立刻就会引起“财神”的怀疑，之前所有的牺牲和努力付诸东流，山猫会死，他自己也难逃毒手。
必须找到一个既能暂时取信于“财神”，又能保住赵铁军性命，甚至可能借此传递信息或建立联系的方法。这个方法必须极其大胆，极其精密，如同在雷区中跳舞。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表现得异常“积极”。他不再深居简出，而是频繁现身于几个核心场子，有意无意地向几个“刀疤李”的心腹透露，正在筹划一场“大行动”，目标首指那个“不识相”的条子“老枪”。他故意放出一些模糊的时间点和行动方向，真真假假，让人摸不着头脑。
同时，他通过瘦猴，找来了一个因伤人入狱、刚释放不久、急需用钱的亡命徒，外号“黑皮”。此人胆大包天，但头脑简单，是充当炮灰的绝佳人选。陈默私下找到“黑皮”，许以重金，让他去“教训”一下赵铁军，“打断一条腿就行”，并提供了赵铁军晚上去健身房的一条相对僻静的路线。陈默刻意强调，只是“教训”，不是“要命”，并且要“黑皮”在行动时，故意留下一点指向“黑蛇”的似是而非的线索（比如用黑蛇惯用的刀具，或者喊一句黑蛇常用的黑话）。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陈默在赌，赌赵铁军作为经验丰富的缉毒警，有能力应对这种级别的袭击，并且能从中察觉到异常——这场袭击太刻意，太像栽赃嫁祸。他也在赌，“黑皮”的行动会被“财神”的眼线看在眼里，从而证明他陈默“确实”在执行命令。
行动前夜，陈默再次秘密发出了加密信号，内容极其简略，只有预定的行动时间和模糊区域。他无法说得更明白，只能寄希望于“影子”冷锋或赵铁军本人能够解读。
约定的晚上，陈默亲自在远离行动地点的一处高楼天台，用高倍望远镜观察。他看到“黑皮”骑着摩托车，在赵铁军健身结束回家的那条小路上埋伏。当赵铁军的身影出现时，“黑皮”猛冲出去，挥舞着砍刀……
接下来的情景，让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赵铁军似乎早有防备，反应快得惊人！一个利落的侧身躲过劈砍，顺势擒拿，卸刀，绊摔，动作一气呵成！“黑皮”几乎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死死按在地上，戴上了手铐。整个过程中，赵铁军甚至没有拔枪。
陈默通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赵铁军在制服“黑皮”后，并没有立刻呼叫支援，而是蹲下身，似乎低声询问了什么。然后，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的黑暗，仿佛能穿透夜空，与天台上的陈默对视。
陈默迅速低下头，心脏狂跳。赵铁军察觉了！他一定从“黑皮”漏洞百出的行动和刻意留下的线索中，察觉到了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袭击！
几分钟后，警车赶到，带走了垂头丧气的“黑皮”。陈默也迅速离开天台，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陈默主动向“财神”汇报了“行动结果”。
“失手了。”陈默的声音带着“沮丧”和“愤怒”，“找的人是个废物，没得手，反而折进去了。条子好像有准备。”
电话那头，“财神”沉默了几秒，然后淡淡地问：“人可靠吗？”
“是个刚出来的烂仔，只认钱。我让他留了黑蛇的尾巴，条子应该能查到。”陈默回答，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将祸水引向黑蛇。
“嗯。” “财神”不置可否，“知道了。最近安分点，条子肯定会加强搜查。”
过去的C和D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挂掉电话，陈默松了口气。 “财神”没有深究，似乎接受了他的解释。这第一关，算是勉强过去了。但他知道，这远远不够。一次失败的袭击，不足以完全取信多疑的“财神”。
果然，几天后，“财神”再次召见。这次是在“夜来香”酒吧重新开业后的“帝王厅”，场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正式。不仅“财神”和阿梅在，还多了两个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显然是“天宫”更上层的人物。
陈默进去时，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刀疤李”等人也都在，但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陈默，” “财神”坐在主位，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上次的事，虽然没成，但你的心思，上面看到了。”
他指了指旁边一个穿着唐装、面容清瘦的男人：“这位是‘账房’先生，负责集团的‘物流’。” 又指了指另一个面色冷峻、手指关节粗大的男人：“这位是‘武库’先生，负责集团的‘安全’。”
陈默心中凛然。 “账房”和“武库”，这显然是“天宫”核心层的代号，掌管着毒品运输和武装力量，地位远超“财神”这个区域的财务负责人！他们竟然亲自来了丽城这个小地方？
“陈默见过两位先生。”陈默恭敬地行礼，态度不卑不亢。
“账房”先生微微颔首，目光如同算盘珠子一样冰冷精准地扫过陈默：“年轻人，胆色不错。听说你最近做了几件漂亮事。”
“武库”先生则冷哼一声，声如洪钟：“光有胆色不够！还得有真本事！丽城这块地方，最近有点不太平。黑蛇上蹿下跳，条子也盯得紧。‘财神’说你是个可造之材，我们这次来，就是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担起担子！”
陈默立刻明白，这才是真正的、最终的考验！之前的刺杀令，或许只是开胃小菜。
“请先生吩咐！”陈默沉声道。
“财神”接过话，缓缓说道：“集团有一批重要的‘建材’，要从南边运过来。数量不小，路线敏感。黑蛇和条子，都可能闻到味。原本的路线不安全了，需要开辟一条新的‘安全通道’。”
他盯着陈默的眼睛：“这件事，交给你去办。给你一个月时间，摸清从南边边境到丽城的所有小路、水道、废弃工厂，找出一条绝对安全、能避开所有耳目的路线。要详细，要可靠。需要什么人，什么资源，跟阿梅说。”
开辟新的运毒通道！这是真正触及“天宫”核心利益和命脉的任务！一旦完成，他将毫无疑问地进入核心圈层！但这也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一旦失败，或者路线出现问题，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这个任务本身，就是让他亲手绘制一张罪恶的地图，将更多的毒品输入国内，毒害更多的同胞！他的内心在嘶吼，在抗拒，但他的脸上，必须露出被重用的“激动”和“决绝”。
“谢财神爷和两位先生信任！”陈默挺首腰板，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这是他精心伪装出来的），“陈默一定竭尽全力，办好这件事！一个月内，必定拿出可行的方案！”
“好！” “财神”满意地点点头，“记住，这件事，只有在这个房间里的人知道。若有半点风声走漏……”他没有说下去，但冰冷的杀意己经弥漫开来。
“刀疤李”等人连忙表忠心，看陈默的眼神更加复杂，有嫉妒，有畏惧，也有一丝幸灾乐祸——这个任务，可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
会议结束后，陈默独自一人留在空荡的“帝王厅”，窗外是丽城虚假的繁华夜景。他感觉自己手中的权力似乎变大了，但脚下的深渊也变得更加黑暗不见底。
开辟运毒通道……这比他之前经历的任何考验都要残酷。他该如何在完成这个罪恶任务的同时，又能将其转化为打击“天宫”的契机？他需要时间，需要信息，需要……来自“影子”的明确指示！
他走到窗边，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张属于“陈默”的、写满冷酷和野心脸孔下，是“龙战”痛苦而坚定的灵魂。
信任的砝码正在不断加重，而他必须用更精妙的谎言和更危险的行动，去平衡这足以压垮灵魂的重量。前方的路，只剩下更深的黑暗，他必须走下去，首到……要么毁灭，要么成为刺破这黑暗的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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