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竹被李家休弃回了娘家,吴德旺一张老脸黑如锅底。
他视名声如性命,女儿被休,简直是把吴家的脸皮扔在地上任人踩踏。
吴秀竹当然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错,把罪过都推到李彦舟身上。
就是这个“邪祟”害得丈夫女儿和她离心离德,她要娘家人帮她去討个说法。
“闭嘴!”
吴德旺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想砸过去,手举到一半,却又无力地垂下。
他自己的身子已经不能再坚持参加科考,唯一的儿子吴茂远又是个没出息的,死活不肯再下场。
他这辈子所有的指望,都压在了长孙吴贵才的身上。
只要吴贵才爭气,考取了功名,吴家就能一飞冲天,眼前这点污糟事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这时,吴茂远的媳妇朱氏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
“爹!爹!不好了!不好了!”
吴德旺看她这慌慌张张的样子就来气,厉声喝道:“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
朱氏抖著嗓子喊:“我听人说,县学县学贴了告示,说贵哥儿他他品行不端,被被革了功名了!以后再不能参加科考!”
革、革了功名?
再不能参加科考?
这些字句像一道道惊雷,直直劈在吴德旺的天灵盖上。
他脑袋”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阵阵发黑。
唯一的指望,他最看重的长孙,他吴家未来顶樑柱的前途,就这么没了?
所有的心血,所有的谋划,所有的骄傲,在这一瞬间,全部化为了泡影。
“啊”吴秀竹也听到了,发出一声尖叫,“是那个邪祟!一定是他干的!他要毁了我们吴家!”
这声尖叫,点燃了吴德旺胸中鬱积多时的火焰。
他只觉得喉头一甜,五內俱焚,眼前是女儿被休的耻辱,耳边是长孙功名被革的噩耗。
他撑著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指著房梁,发出一声绝望而悽厉的嘶吼:
“天要亡我吴家!”
话音未落,他双眼一翻,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正堂里立刻乱做一团。
“爹!”
“爹!”
“当家的”
哭喊声、尖叫声、乱糟糟的脚步声,响成一片。
吴茂远在最初的惊慌后,最先冷静下来。
他推开挡在身前哭哭啼啼,不知如何是好的吴秀竹,吼了一句:“都別哭了!快去套车!去李家村请陈郎中!”
吴茂远亲自赶著骡车,一路顛簸,赶到李家村,把陈郎中“请”到了吴家。
陈郎中一番望闻问切,捻开针包,几根银针下去,昏迷不醒的吴德旺才总算悠悠转醒。
人虽然醒了,却口眼歪斜,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嘴里只能发出“啊啊”的含混声音。
中风了。
看样子,以后都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要人伺候。
这消息一传开,李家村的村民们私下里议论纷纷,都说是吴家坏事做绝,遭了报应。
前脚算计亲外孙,后脚女儿被休、孙子功名被夺,现在主心骨又瘫了,这不是恶人有恶报是什么?
几天后,吴茂远来到陈郎中家取药,专程到李彦舟的小院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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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县试时的畏缩,如今的吴茂远虽然眼下青黑一片,精神却不错,像是换了个人。 他的腰杆挺直了,眼神不再躲闪。
李彦舟把他让进屋坐下,倒了水给他,先开口道谢。
“多谢舅舅当日大义,为我报信,让外甥躲过一劫。我答应过,放表哥一马,所以並未告官,他才免了牢狱之灾,我也算守了诺言。只是”
“革除功名是学官的处置,此事,非我所能左右。”
“我明白,不怪你。”吴茂远的嗓音有些沙哑,却有了底气,“他们胆敢做出纵火害人的事,就该想到有这个下场。这是他们该受的教训。”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只是没想到,我爹他会气成这样。”吴茂远嘆了口气,“现在家里全乱了。我爹躺在床上说不了话,贵哥儿他自从知道功名被革,就把自己锁在房里,整日摔盆砸碗,脾气暴戾得不行,谁劝也不听,更別说去伺候最疼他的祖父了。”
说到自己的儿子,吴茂远的眼神冷了下来。
“贵哥儿从小被我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性子自私凉薄,自高自大,总想著走捷径。”
“就算他这次没出事,侥倖考上功名,將来若是做了官,指不定会惹出更大的祸事,到时候整个家族都得被他拖下水。”
他摇了摇头,神情里有几分解脱。
“现在这样,也好。至少祸事出在了家里,关起门来还能收拾。等他自己想通了,在镇上寻个活计,娶妻生子,平平淡淡过完这辈子吧,总好过有一日,身首异处。”
吴茂远语气平淡,竟是真的看透了。
李彦舟静静地听著,这个便宜舅舅,在家庭巨变之下,被打断了的脊樑像是又重新长了出来。
虽然过程痛苦,但人,到底是站直了。
“家里总要有人撑起来。”吴茂远接著道,“我爹不能理事,贵哥儿又不顶用,只有我上了,我打算把家里那几亩佃出去的地都收回来,自己种。苦是苦点,但给我爹治病,养活一家人,也够了。”
“至於你娘”他提起吴秀竹,眉头紧锁,“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她,不让她受苦。”
这可不是李彦舟想要的结果。
吴秀竹要是一直待在吴家,礼法上,还是他的母亲,他就得孝顺。
只有再往前走一步,另嫁他人,两人间的关係才算是能彻底斩断。
李彦竹露出难过的表情。
“有舅舅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只是母亲年纪还轻,就这么孤单一个人,外甥心里“
吴茂远现在脑子清明,立刻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瞟了眼李彦舟,嘆口气,接过话头:“是啊,你顾虑得很是,確实不能让你娘在家守一辈子,族里也不会答应。”
“你放心,等风声过后,我会替她好好挑一户人家,彩礼什么的,一文不会要。”
李彦舟点了点头,对於这样的回答很满意。
对吴茂远也多了几分认可。
这人,算是吴家那个烂泥潭里唯一清醒的了。
至於吴秀竹会怎么样,他毫不关心。
他现在唯一要关心的,是即將到来的院试。
吴茂远临走前,却又回头,嘱咐李彦舟。
“彦哥儿,我多句嘴。这次你虽然占了理,但吴焕生家在安济县也是大户,他被断了前程,定会恨你入骨。等风头过去,难保他们不会用別的手段报復你。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若是有机会,你最好还是离开安济县。”
他深深地看了李彦舟一眼:“去府城,天高地阔,比这里安稳。”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了,背影萧索,却步伐沉稳。
李彦舟目送他远去,心中明白。
吴茂远说得对,这事还没完。
其实他早有打算,只要院试一过,考中秀才,他就会申请府城的官学入学,那里有更好的老师和更多的机会。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院试。
这一连串的家事、官司,已经耗费了他太多心神,耽误了不少温书的功夫。
李彦舟收回思绪,告诉自己。
必须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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