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夜，雷声轰隆隆的，林默一晚上没睡踏实。
凌晨六点多，雨才算停。
林默刚迷糊著，就被电话铃吵醒。
他揉著眼睛接起：“喂，哪位？”
“是林先生吗？我是教育局招待所的周明远，昨天咱们见过，您还记得吗？”
“周所长您好，有事？”
“昨天跟您谈完正乙祠的事，我连夜去局里匯报，局里原则上同意了，就是审批会得等下周开。可这雨下了一夜，气象站还说未来几天可能还有暴雨，正乙祠的柱子、屋顶要是再漏，我怕撑不到审批会开。您能不能让施工队先派几个工人来『抢险加固』？不算正式修缮，就当『应急维护』，这部分钱后续从首期修楼款里扣，局里那边我来解释，算『避免国有资產损坏』，程序上说得通。”
“好！您那边让人去开门，我现在就安排！”
“好嘞好嘞！我现在就让人过去，那我先掛了。”
成了！
林默攥著电话，心里鬆了口气，正乙祠戏楼的事儿总算有谱了。
电话一掛，他也没心思再睡。抬眼瞅了瞅桌上的表，已经八点多。
林默给昨天对接的燕京文物古建工程公司项目经理打了电话，对方挺爽快，答应立刻派几个人去现场抢修，合同的事不著急。
忙了一早上，总算把抢险的事敲定，胡乱垫吧了两口，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刚才和林默约好的王志强揣著一沓文件走了进来，额头上还掛著汗，短袖后背洇出一大片湿痕。
“林老板！搞定了！”
王志强一进门，把手中的文件往桌上一摊，自己先抓起一旁的凉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
“这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您是不知道，那院子前前后后住著七户人家！”
林默正低头看著各种证明，闻言抬眼：“七户？不是说四户吗？”
“可说呢！”
王志强抹了把汗，一脸苦相，
“我之前听说是『四户想卖』，哪知道是这四户牵头，里头还裹著三户搭伙的！两户是私房，三户是单位分的公房，还有两户是早年搭的违建棚子——连正式户口都没迁来，就是占著地儿！”
他拿起桌上的名单，一户户指著给林默介绍：
“为这事儿，我这两天腿都跑细了，挨家挨户谈。私房那两户要价最死，每户要四十八万，说祖上传下来的，少一分都不卖；公房那三户是单位职工，得单位出证明才能转使用权，我託了关係找他们单位劳资科，塞了两条红塔山才鬆口，每家给十二万补偿就肯搬；最麻烦是那两户违建的，撒泼打滚说住了十几年，要二十万『安置费』，最后我连嚇带糊弄，加上其余几家一起帮著说和，最后磨到八万才肯签字——零零总总加起来，光给住户的钱就一百三十四万！”
林默指尖在桌上轻轻敲著，没吭声。
他知道 90年代的四合院交易就这样，尤其是“大杂院”，產权跟一团乱麻似的，住户成分杂，少则四五户，多则十几户挤一个院子，协调起来確实费劲，没点关係和人脉根本跑不下来，不然当初他就靠倒卖四合院赚第一桶金了。
王志强见他没吭声，连忙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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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算我的佣金和杂七杂八的开销。算，四万零两百；还有给单位、街道办的『协调费』，乱七八糟加起来，我算了算，总共” 他顿了顿，报出个数：“一百四十八万。”他把明细递过去，“这是具体单子，对了，这不包含契税。”
这价格在林默预期里。1993年的南城，两百多平的三进院，总价虽说有点高，但还算合理。
“產权能转到公司名下吗？”
“能！”
王志强拍著胸脯说：
“我都问清楚了：私房那两户有正规房產证，公房那三户让单位出『放弃使用权』证明，违建的两户签『自愿腾退』协议，最后匯总到房管局办过户，换成『九鼎传媒』的大產权本。就是手续得跑半个月，得等各户腾乾净、拆了违建才成。”
“还有个事儿，我得跟您说清楚。”
王志强忽然正经起来，
“我托人查了，这院子前年划进『宣南文化保护区』了，虽说不是重点文保单位，但改造有讲究：外立面不能动，青砖灰瓦得留著；整体格局不能改，正房、厢房、垂门的位置不能挪；也不能加盖楼层，后院那几间棚子拆了只能空著，不能建新的。”
林默皱了皱眉问：“內部呢？”
“內部隨便改，只要不动承重墙。水电、暖气、卫生间都能装，地板、屋顶翻新也成，就是外头得维持老样子。其实这也是好事，保护区的房子，將来拆迁的可能性小，稳当。”
林默点了点头。
他本就打算把院子改成“文化工作室”的风格，保留外立面反倒更有味道。
“钱到位的话，啥时候能办手续？”
“您这边钱一到，我立马让各户腾房，一周之內清场，拆违建、做测绘，然后去房管局递材料。”
王志强搓了搓手，眼里透著期待：
“林老板，这可是笔大买卖，您要是现在定了，我这就去跟各户签意向书，让他们先搬东西。”
林默琢磨了片刻。
一百四十八万，契税差不多十万左右，九鼎启动资金有六百万，戏楼、四合院加车，前期全弄下来差不多就掉三百万。
可他知道这院子的价值，不光是现在的办公地，更是將来的资產。
“可以。”
林默抬眼，语气篤定：
“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內我让財务去找你，签正式合同。”
王志强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成！您放心，这三天我盯紧了，保准不让任何一家变卦！”
送走王志强，林默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他摸出烟盒点了支三五，烟雾繚绕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萧赛飞，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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