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泽礼慧？”
林默念出这个名字时，隱约觉得有些耳熟。
“礼慧？礼慧！你躲哪儿去了？”
女人不大的呼喊突然从迴廊尽头传来，不仅打断了林默的思绪，更让宫泽礼慧浑身一颤，她的双手瞬间攥紧和服下摆，脸色唰地白了，眼底的脆弱被浓重的惧色取代。
哪怕没说话，林默也能从她紧绷的身体、躲闪的眼神里看出来：
她想逃！
“跟我走。”
林默向她伸出手，语气篤定得没有丝毫犹豫。
他没问她怕什么，也没追问那女人是谁，只知道此刻不能让她回去，因为他从女孩的眼神中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熟悉。
宫泽礼慧看了眼迴廊尽头女人的方向，又低头瞥了眼林默摊开的掌心，轻咬下唇犹豫了两秒，终於轻轻把手放了上去。
林默手掌一握，拉著她快步往“月见”包间的方向走，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紧绷的身体稍稍放鬆，竟没生出挣脱的念头。
“先喝点水，缓一缓。”
进了包间，林默拿起桌上的粗陶茶壶，斟了杯温茶推到宫泽礼慧面前。
她跪坐在榻榻米上，腰背绷得笔直，视线紧紧盯著面前的木纹，只敢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道谢：
“多、多谢林先生。”
包间里静得只剩院外竹筒“咚、咚”叩击石槽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敲在心上。
宫泽礼慧能感觉到林默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没有探究的打量，没有轻浮的欲望，只有一种让她莫名心慌的温和；这种温和太陌生了，陌生到让她想逃，却又忍不住想多待一会儿。
“你平时常来这里吗？”
林默先打破沉默，目光落在敞开的木格窗上，窗外萤火虫还在灯笼旁打转，忽明忽暗。
宫泽礼慧仿佛没听见，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声音里带著明显的厌恶：
“第一次来。是妈妈是她带我来见『重要客人』。”
林默此时只把她当成刚入行的女公关或者艺伎之类的女孩，而她口中的妈妈，也自然理解成了妈妈桑。
“这个院子安静，她不会找过来。”
“嗯，只是太安静了，会让人胡思乱想。”
他注意到，宫泽礼慧握著水杯的手在抖；而更让他在意的是，她提到“胡思乱想”时，眼底闪过一丝绝望。
这份“绝望”，他太熟悉了：
前世在看看守所一段时间后，自己眼中也曾出现过，或许正是这份共鸣，刚才自己才会忍不住“多管閒事”。
“刚才在迴廊看见你时，感觉你想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扎破了她强装的平静。
宫泽礼慧猛地低头，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声音带著哽咽：
“躲起来也没用的，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比如妈妈失望的眼神，比如“重要客人”的骚扰，比如退婚后“活著没意义”夜里吞下安眠药又呕吐出来时的绝望
这些话她没说出口，却都堵在喉咙里，压得她喘不过气。
林默端起茶杯喝了口温水，语气平静：
“我小时候遇到麻烦，也总喜欢躲。躲在角落里，觉得天好像都要塌了。”
他故意顿了顿，看见宫泽礼慧的耳朵悄悄竖了起来，才继续说，
“后来才发现，躲著的时候总在想『为什么是我』，可真的站起来面对了，反而会想『原来也没那么难』。”
宫泽礼慧的指尖动了动，没抬头，却小声问：
“林先生也遇到过撑不下去的事吗？”
“当然。”
林默笑了笑，语气里带著点自嘲，
“比如刚入行时，被人骗得差点一无所有；比如身边的人都不理解，说我做的事太理想化；比如被最亲近的人背叛，错点咳咳，那时候也会想，要是放弃了，是不是就轻鬆了？”
话到嘴边他才猛然回神，刚才险些把前身的遭遇脱口而出。
好在宫泽礼慧没察觉异样，只觉得眼前的男人格外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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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连看起来这么从容的人，也有过撑不下去的时候。
“那林先生为什么没放弃？” 她终於抬起头，泛红的眼睛里多了点疑惑：
“因为我发现，『撑不下去』的时候，往往离『熬过去』最近。”
林默指了指窗外的萤火虫：
“你看它们，亮一会儿就灭了，可明天晚上，还会有新的萤火虫飞出来。它们没想过要照亮多大的地方，只是先把自己的光亮起来。人也一样，先顾好自己，先让自己『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宫泽礼慧的眼泪突然“啪嗒”一声砸在茶杯里，溅起小小的水。
她慌忙抬手去擦，却越擦越多。
她没说自己在刚退婚时、在被妈妈逼著拍风月写真时夜里吞过安眠药；没说妈妈总逼她“为家里著想”“你还小，不懂事”控制自己的一切，包括人身自己，以及在演艺圈的事业；没说那些“重要客人”们看向自己时的眼神让她觉得噁心
可林默的话，偏偏戳中了她藏在心底最不敢说的念头：
她其实不想死，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哽咽著道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没关係。”
林默递过一张新纸巾，这次没刻意保持距离，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想哭就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你还这么年轻，以后还有很多能『亮起来』的日子，別现在就把自己的光掐灭了。”
宫泽礼慧接过纸巾，攥在手里，眼泪慢慢止住了。
她看著林默，眼神里的警惕少了，多了点依赖，这个刚遇到的陌生男人，没追问她的过去，没指责她的脆弱，却让她忽然觉得，“撑下去”好像也没那么难。
就在这时，包间外突然传来陈金宝急促的呼喊，伴隨著慌乱的脚步声：
宫泽礼慧嚇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手里的粗陶茶杯“哐当”一声撞在桌沿，险些摔落。
“砰”的一声，包间门被猛地推开，陈金宝一脸焦急地衝进来，身后却没有林世荣的身影。
他的目光扫过宫泽礼慧时愣了一下，隨即语速飞快地喊：
“林哥！佳驹哥他们出事了！世荣哥刚才打电话说，他们刚出录音棚就撞车了！”
“什么？”
林默“腾”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记忆里根本没有这场“意外”车祸，难道是自己这次来东京，打乱了原本的歷史轨跡？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陈金宝急得直跺脚，
“世荣哥只说『抱歉，改天再约』，就急匆匆掛了电话走了，我连他们去哪家医院都没来得及问！”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转头看向宫泽礼慧，发现她正茫然地看著两人，显然没听懂中文对话。
他立刻用日语解释：
“我要见的朋友出了车祸，可我没有他们的联繫方式，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家医院。”
宫泽礼慧沉吟了两秒，突然抬头说：
“林先生，我在交通局有个朋友！他说不定能查到最新的车祸信息，比如救护车送的医院！”
刚才林默的话像颗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涟漪，让她心里那点“想放弃”的念头淡了些；此刻见林默焦急，她下意识想帮忙，她想做点“有用”的事，想让自己也能“亮起来”。
“真的吗？太感谢了！”
林默眼前一亮，转头对还在发愣的陈金宝说：
“我跟她去交通局打听消息，你先回去吧。”
说著不等陈金宝回应，他就和宫泽礼慧一起快步推门出去。
陈金宝愣在原地，看著空荡荡的包间，挠了挠头嘟囔：
“林哥什么时候认识个这么好看的东日姑娘”
他坐在榻榻米上，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见穿黑色和服的女侍者推门进来，用流利的日语礼貌地问：
“您好，请问现在需要上菜吗？”
陈金宝的额角瞬间冒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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