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玄关换好鞋，快步坐上门口的计程车。
“麻烦去东京交通局。”
“请系好安全带。”
司机应了声，启动车辆的同时，时不时透过车內后视镜，用疑惑的目光扫向宫泽礼慧。
宫泽礼慧很快察觉到这道目光，指尖攥了攥衣角，犹豫片刻后凑到林默耳边，声音压得很低：
“林先生，您您身上方便吗？”
“钱？有。”
林默立刻会意，从牛仔裤兜里抽出一沓日元，足有三十多万，是出门前从林凛准备的零里抽出来的。
“麻烦前面停一下车。”
宫泽礼慧连忙对司机说，目光落在路边一家亮著暖光的中古店招牌上。
“不好意思林先生，这身和服太显眼了，我想跟您借点钱，先去买套日常的衣服。”
她没解释太多，既然林默不认识自己，也不点破。
之所以来这里买衣服，是因为哪怕因风月写真和退婚事件让名声受损，可她毕竟也是小有名气的演员，去商场买衣服难免被认出来，中古店反而隱蔽。
“应该是我麻烦你才对。”
林默没有异议，付了车钱，跟著她走进中古店。
门口风铃轻响，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拄著拐杖迎上来，笑容温和：
“欢迎光临呀。”
“您好，我想看看日常穿的衣服”
这家中古店门脸看著小巧，里面却藏著两层，加起来足有一百多平。
除了掛著的二手衣物，货架上还摆著不少古董摆件，甚至还有好几件华夏古玩，林默的目光不自觉多停留了几秒。
“林先生，麻烦您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
宫泽礼慧拿起一套黑色长袖运动帽衫，快步走上二楼试衣间。
“小伙子，要买些什么吗？”
老奶奶凑过来，笑著问林默。
“先看看，您忙您的。”
林默点头应著，转身往古董区走去，脚步刚到拐角，不小心踢到了堆在地上的一块旧布。
布下隨即传来一阵木质碰撞的轻响，裹在里面的物件失去平衡，朝著他的方向歪倒下来。
林默下意识伸手去扶，指尖触到物件时才发觉意外的轻，隨著布帛滑落，一张古琴赫然露了出来。
琴身是深褐色的，漆色因年代久远泛著淡淡的琥珀光，琴身布满自然形成的“蛇腹纹”每一道纹路都顺著木材肌理蔓延，一看就是数百年以上的老琴。
林默心跳骤然加快，他小心地將琴翻过来，琴箱內侧正对龙池的位置，用篆书工工整整刻著两个字：
素王。
“素王居然是这张琴？”
他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仔细辨认下面的一行字。
这素王二字下方半寸，另有一行行书题跋，字跡稍显潦草，却带著挥毫时的洒脱，只是年深日久，部分墨色已隨漆层剥落，仅能看清“清越如钟，伴我浮海”八字；题跋末尾则鈐著一方极小的朱文印，印文模糊难辨，但隱约能看出“心越”二字的轮廓。
指尖顺著刻痕细细，指腹能摸到笔画边缘因岁月侵蚀、反覆触摸形成的圆润磨损，他太熟悉这张琴的来歷了。
前世，他曾在浙派古琴传承人编撰的《东皋琴史考》里见过详细记载：
这是明末清初高僧东皋心越东渡日本时隨身携带的三件古琴珍品之一，题刻与印章都是禪师本人的手笔。
“素王”一名，既暗合孔子“有王者之道而无王者之位”的尊號，也喻指琴音清越如圣贤號令；“清越如钟，伴我浮海”八字，更是他当年漂泊东渡时心境的写照。
“小伙子，没摔著吧？”
老奶奶拄著拐杖走过来，见林默盯著琴发呆，笑著解释，
“之前北山的法藏寺散了，庙里的僧人把一堆旧物拉来卖，这张『和琴』就是混在里面的，摆这儿快半年了，也没人问过。”
在老奶奶眼里，这只是一张普通的旧琴，可在林默心中，却是古琴界求而不得的珍品。
东皋心越圆寂后，他携带的古琴多被日本博物馆或世家珍藏，“虞舜”琴现存东京国立博物馆，“万壑松”下落不明，唯独这张“素王”琴，因题跋磨损、印章模糊，竟辗转落在了中古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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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这琴您打算卖多少钱？” 林默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儘量让语气听起来平淡。
“嗨，就是张旧和琴，值不了什么钱。”
老奶奶揉了揉眼角，想了想说道：
“你要是喜欢，给三万日元就行，也算清个地方。”
三万日元？
林默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换算民幣还不到两千，连给这张琴做次专业漆胎养护的费用都不够。
林默连忙从兜里抽出三万日元递了过去，生怕老奶奶反悔：
“奶奶，这琴我要了！还有刚才那套衣服的钱，麻烦您帮我把琴包一下，我怕碰坏了。”
“哎，好！好！”
老奶奶接过钱，转身去里屋找布，嘴里还念叨，
“现在的年轻人还喜欢和琴的，真是少见哟”
林默蹲下身，小心地將古琴抱在怀里，琴身贴著胸口，能感觉到老杉木特有的温润凉意，仿佛能触到三百年前东渡的风尘。
“林先生，您在看什么呢？”
二楼传来宫泽礼慧的声音。
林默抬头时，就见她走下楼梯：
黑色运动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头髮扎成马尾，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小巧的下巴，连带著气质都变了，没了和服的温婉，多了几分利落，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她的目光很快落在林默怀里的古琴上，疑惑地问：
“您买了一张和琴？”
“不是和琴，是华夏古琴。”
林默把琴轻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指著琴箱內的题刻，
“这是明末清初东皋心越禪师东渡时带来的琴，你看这『素王』琴名，还有下面『伴我浮海』的题跋，都是禪师亲手刻的，距今已经三百年了。”
宫泽礼慧凑近细看，虽不懂古琴，却能从新旧交织的刻痕里读出岁月的重量，轻声问：
“禪师亲手刻的？那一定很珍贵吧？林先生会弹吗？”
“会，等以后有机会，配好琴弦弹给你听。”
林默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柔和。
这时老奶奶拿著一块深蓝色粗布走出来，仔细地把古琴裹了好几层，还系了个结实的结：
“小伙子，包好了，放心拿吧。”
“谢谢您，奶奶。”
林默接过古琴抱在怀里，又付了衣服五万日元后，对宫泽礼慧说，
“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中古店，重新拦了辆计程车。
林默把古琴轻轻放在副驾驶座上，用安全带松松固定住，才坐进后座。
宫泽礼慧看著他对一张琴如此珍视，忍不住问：
“林先生，您很喜欢古琴吗？”
“算是吧。”
林默望著窗外掠过的街景，指尖还残留著琴身的温度，声音轻了些，
“小时候在孤儿院，有个一起长大的姐姐教我弹过琴，后来她不在了。”
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不知是怕勾起太多回忆，还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
宫泽礼慧看著林默的侧脸，没再开口问下去，不知为何，她仿佛看到了这个男人的眼中有泪，没落，却让人心疼。
就在这时，东京武田医院急诊室外
皇佳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推开车门，怀里的皇佳驹头歪在他肩头，额角那圈血浸透的纱布又洇开一片红，连黑色运动帽的帽檐都沾了血珠。
皇冠中紧隨其后跳下车，对著急诊室门口的护士用英语急喊：
“help！please！救命！他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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