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初,本该凉爽的燕京却一反常態的热,连墙头上本该嘰嘰喳喳的麻雀都耷拉著翅膀,缩在阴影里不愿挪窝。
“师傅,还有多久到?”
时走时停的红色计程车里,林默拿著牛皮纸袋扇风,但没啥用。
“马上就到,马上就到。路堵,爷们儿体谅体谅,我这每天儿一睁眼就是好几十块的挑费,这天儿也真是邪了门了”
满头大汗的司机脱的只剩个大背心儿,一边打著哈哈,一边时不时地按几声喇叭催促著前车快走。
林默嘆口气,摇摇头,没再听。这“马上就到”,十分钟前司机就说过了。
“那能把空调开一下吗?这天儿太热了。”
“喂喂餵前面的!绿灯了没瞧见啊?你丫的到底会不会开车?不会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司机將脑袋伸出车外嚷嚷了句后,才缩回头从后视镜瞥了眼林默没好气地道:
“爷们儿?您拿我逗闷子呢!瞅清楚嘍——这他娘是捷达!不是衙门口的皇冠!”
又过了十几分钟,车停在了雨儿胡同。
“道儿窄,车进不去,您顺著胡同往前走个一百多米,往左一拐就是。”
给钱下车。
“张磊怎么找了这么个地儿?这里会有好馆子?”
手里拎著两瓶茅子,林默疑惑的迈步朝胡同內走去。
“借过您內”
现在是晚下班高峰期,不算宽的主巷堆满了杂物,林默还得时不时避让著行人和一辆辆二八大槓。
走了没多久,左边胡同儿口,忽的出现两座胡人牵狮的青石拴马桩。
林默快走两步转头望去——
五米宽的胡同內,青砖、灰墙、布瓦,地上乾净得没片落叶,这与主巷的喧闹杂乱判若两界。二十多米长的胡同儿內没有一户人家,唯有尽头处两盏尚未点亮的红灯笼在廊檐下隨风摇晃。
“张磊我还是把你想简单了啊!”
走到近前,林默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无字牌匾:
阴沉金丝楠!还是少见的龙胆纹?这得是什么人家?可我前世的记忆中,怎么完全不记得有这么家会馆?
林默疑惑地收回视线,手指无意识蹭著公文袋边,敲响了朱漆大门上的虎口环。
片刻后,一名身穿淡绿色旗袍的少女推开半扇门。
“是林默先生吗?”
“对!”
“请您跟我来。”
跨进半米多高的门栏儿,天井素雅,青石板缝里嵌著青苔。
绕过影壁,四合院白墙黛瓦,不见奢华,只透著股清简。
东侧一汪假山池,石笋瘦挺,红鲤游弋。
柳树下,一名身著月白旗袍的秀美女子十指轻挑,仲尼形制的蛇腹纹古琴流淌出《高山流水》,琴音清越,柳丝拂肩亦浑然不觉。
绿袍少女引著林默穿过游廊,来到一处偏院。门楣上掛著块素木小匾,隶书题著三个字:
“无事斋”
字是新刻,墨跡还透著淡淡的松烟香,与院外的古琴声相映,倒真生出几分“无事扰心”的静气来。
绿袍少女推开厅门:
“林先生请进。”
屋內古色古香,八仙桌上摆得齐整——四乾果、四鲜果、四蜜饯、四点心。
听到开门声的张磊此时从偏屋走出。
“你怎么找了这么个地儿?古色古香的,不像你会选的风格啊。”
少女关门离开,林默目光扫过屋內的八仙桌和古董摆件,有些诧异的看向张磊。
张磊——
林默前世的律师,一审时尽职尽责;二审时提交了新证据后,將自己从看守所里取保候审,可结果还是没能躲过一劫。
此时的他正往茶盏里续水,闻言嘿嘿一笑:
“这地儿,平时想订都订不到。你也是运气好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九鼎公司註册的事儿,跑起来可不容易,前儿个我让助理去工商递材料,光排队就耗了一下午。”
“那不是你应该的?哥就不说谢了。”
林默笑著打趣道:
“还记得一个多月前找到你,你那律所刚开起来没多久吧?当时还琢磨,刚毕业就敢自己挑大樑,胆儿够肥的。”
“嗨,不想进衙门,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瞎折腾唄。”
张磊摆了摆手,
“不过你是真事儿,光擬定公司章程就改了十几回,我助理差点辞职撂挑子。说真的,一开始我还想推,毕竟全忙活完,也就挣你个仨瓜俩枣的。不过——”
“结果发现我这人『会来事儿』,捨不得了?”
林默挑眉接话,故意模仿张磊平时的口吻。
张磊被逗笑了:
“还真让你说中了。跟你聊几回就发现,你懂的不比我这正经科班出身的少,尤其娱乐圈那点事儿,门儿清。我合计著,跟你打好关係,以后说不定还能跟著沾点光呢。”
“那你可算找对人了。”
林默笑了笑,语气认真了些,
“说真的,能在燕京遇到你,省了我不少事。之前在明洛办手续,那帮人磨磨蹭蹭的,不给钱不办事,哪有你这儿痛快。”
“那是,也不看是谁出马。
张磊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又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你上次说要加个『正德监察部』的章程条款,我给你加上了,回头你再瞅瞅,有不合適的地方咱再改。”
“够意思,以后九鼎要是真做起来了,法务这块,怕是少不了麻烦你。”
“没问题,自家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
张磊摆摆手,视线落到墙角的茅台酒上,话锋一转,
“对了,忘了跟你说,这酒今天可上不了桌。”
张磊笑笑,接过林默手里的茅子放在墙角,从自己公文包里掏出两瓶酒摆在八仙桌。
“什么好酒?连茅子都看不上?”
林默好奇的拿起一瓶。
“红星二锅头,五十六度!好傢伙,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就喝这啊?”
“入乡隨俗吧,今天请的主家儿,就爱喝这大绿棒子。对了,你东西带齐了吗?”
“差不多,你再瞅瞅。为这堆东西,京洛两地我这来回跑了得有个几十趟。”
说著把牛皮文件袋递过去,林默端起面前的青宝相纹碗——可仅一眼,林默就愣住了。
好傢伙!道光官窑!
放下心中的震撼,抿了口茶。
“好茶!张一元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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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四溢、茶香扑鼻,仅一口林默就品出来是张一元家九窨的茉莉茶。 “奇了大天了,你还懂这?连牌子都叫的出来?可不应该啊?他们家今年刚在胡建买的新厂,这头茶进京不满一月,外面都还没卖呢!”
正在看文件的张磊一愣,仿佛见了鬼似的看向林默。
而林默则装作一副高人模样,笑而不语,只顾品茗食点。
“没问题!现在就缺一纸批文了!”
张磊很快审完面前几十页委託代理、注资证明等一堆文件。
“今天攒的局请的还是那位孙主任?”
“不是他,你公司资歷不够,之前找他只是试试看,不过现在看来你要是想儘快拿到涉外批文,得找硬关係!”
“硬关係?”
林默声音明显一顿。
“哎哎哎,別多想啊,公司章程都是我全程草擬的,能不知道你的底啊!”
张磊连忙解释。
“今天这位怎么说呢,他要是肯点你几句,比你瞎跑管用多了!但帮不帮的我也说不准,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不过这次要是没戏,那批文这事儿想在月內办成我看悬。”
“到底是谁啊,这让你说的神神叨叨的,好奇心都被你吊起来了。”
也不知带的钱够不够。
林默掂量著手里刚塞了五沓新票的牛皮袋,眉头微蹙的看向张磊:
“磊子,你透个底,今天这位你確定不是哪个衙门口的?”
张磊信誓旦旦的举起三个手指:
“我发誓!绝对不是!”
“就是大院的一位长辈,早些年咳,经歷比较特殊,退下来有日子了。不过他人脉广,威望高,但我保证跟那些个衙门口不是一路。”
林默听完,心里那点因“送礼”而產生的膈应感才散了。
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脑中飞快闪过前世的碎片——
那些关於严打吃拿卡要、修订法律的新闻標题在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具体哪一年更是记不准了,但他无比確定,眼下这根弦,绷得远没有后世那么紧,尤其是对这种“非衙门口”的模糊地带至少这两年,还没变天。
有了这层底,他手上装钱的动作更稳了些:
话是这样说,不过这礼数上面不能缺,备著总比抓瞎强。这年月,甭管谁,香火供足了,门总归是好进些。至於收不收那是人家的事。
把钱装好,將牛皮纸袋放在了矮几上。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长辈我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名字不提也罢,反正外面都叫他”
“九叔您怎么来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女子惊喜的声音。
“九叔来了,我们出去迎迎吧。”
说话间,二人起身出门。
当先映入林默眼帘的是名五十上下的男人,面膛清癯,眉眼深邃,身形清瘦却挺拔。一身灰布中山装虽袖口微磨,却浆洗得洁净。腕上一串紫檀念珠,衬得既有儒雅的书卷气,又藏著股不怒自威的沉稳底蕴。
在他身后跟著个,容貌上看不出年纪,但根据气质判断,应是过了三十,一身素色旗袍剪裁得体,勾勒出匀亭身段,不见半分赘余。
二人此时正在和一名二十出头的姑娘寒暄。
姑娘一身松垮的黑色皮衣敞著怀,里面白t恤印著歪歪扭扭的英文,牛仔裤膝盖磨出破洞,脚下蹬著双马丁靴。头髮挑染了几缕惹眼的金,站在那里,像株带刺的玫瑰——疏离与桀驁。
王菲菲!
林默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未来的金曲天后。
见几人回头,张磊赶紧恭敬道:
“九叔,音梦姐。”
林默不知道能不能跟著叫,所以只是微笑著点了点头。
“九叔,既然您还有事儿,那您先忙,那边还有桌音乐圈的朋友,等会我再过来给您敬酒。”
王菲菲说完,笑著跟那名打了声招呼,隨后撇了林默和张磊一眼,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好傢伙,这才20多岁啊,就这么有疏离感了,看来是天生的桀驁不驯啊。
林默望著远去的背影心中暗嘆。
说话间几人有说有笑的进屋。
九叔看向张磊时,脸上还带著慈爱,可转向林默的瞬间,目光扫过矮几上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后,眉宇间顿时掠过一丝不悦。
眾人分宾主落座。
一双杏眼灵动的在几人身上一扫,当看到牛皮纸袋和墙角的茅子后,眼中流露出疑惑神情。
张磊这孩子呀,怎么也犯起糊涂来了呢?不行,得找个机会悄悄点他一下。
笑著开口: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安排上菜,来人,把桌上这些先撤掉吧。”
这声音酥软中带著点清甜的尾调,像浸了蜜的温水。
真是奇了,怎么又碰到个从宝湾来的?之前是徐若晴,今天是这位
门被推开,几名绿袍少女进来撤走了茶点。
不多会儿,一个烧著炭的铜锅被端了上来。
隨著爆肚、它似蜜、芫爆散丹、炸灌肠四样热菜上桌,几盘冻切羊肉和羊尾油也被端了上来。
拿起装二锅头的白瓷酒壶,张磊刚要伸手,被她一把按回座位。
她给每人酒盅斟满,自己先端一杯,眉眼带笑看向林默:
“九叔和小磊都不是外人,这位林小哥倒是头一回见。既然进得了这门儿,那就是自己人。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胡音梦,暂时管著这里,你跟著小磊叫就好。”
“音梦姐好,我叫林默。”
林默起身,酒盅略低於胡音梦碰了下,一饮而尽。
这不卑不亢的劲儿,倒是让主位上闭目养神的九叔,眼皮跳了下。
“林默啊於繁茂处守静,是个好名字呢,跟这里倒蛮搭的。”
胡音梦微一沉吟,笑意漫上眼角。
“音梦姐过誉了,取这名儿是爸妈说我刚出生时一天到晚哭个不停,所以想让我安静点。”
林默双手举杯,胡音梦给他斟满。
“小林子倒是个直肠子呢,现在这样的年轻人可是不多了,是吧九哥?”
说著,胡音梦端起酒杯笑著看向主座。
“嗯,”
九叔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把酒喝下。
跟张磊也碰过杯后,胡音梦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聊,语气始终温温的:
“听小磊说,你是从明洛来的?那边现在天气怎么样呀?燕京这阵子热得反常,怕你不习惯。”
“”
不大的屋內,一人说,两人应,一人不语,气氛有些闷。
这时,几名绿袍少女端著几盘素菜进来,並帮眾人清理餐盘。
趁著乱劲儿,胡音梦微微侧过身,朱唇凑到林默耳边,香气如兰的轻声吐出三个字:
“別提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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