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康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停在键盘上。他刚写完一段剧情，却觉得不对劲。楚荒的命运本该在这一章迎来高潮，可文字打出来后，他自己都感觉少了点什么。
他删掉重写，又删。改了三遍，还是不行。
不是文笔问题，也不是节奏问题。他能感觉到，故事里那个世界出了状况。就像一根线突然断了，原本顺畅的脉络卡住了。
他甩了甩头，端起桌边的凉茶喝了一口。昨晚睡得晚，今天脑子发沉。但他清楚，这不是疲劳导致的卡文。以前也卡过，那种是空，这次不一样，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他重新打开文档，把光标移回楚荒出场的那一段。角色名字刚出现，胸口忽然一紧。不是疼，是一种说不清的压迫感，像有人隔着很远看了他一眼。
他愣住。
这种感觉，之前没有过。
他试着继续往下写：楚荒走进废墟，敌人埋伏在西周。按原计划，他会中计，受伤，然后觉醒异能反杀。这是早就定好的桥段，读者等的就是这一刻。
可字还没打完，屏幕上的文字开始扭曲。不是花屏，也不是软件出错，而是字符自己在动。他眼睁睁看着“楚荒”两个字慢慢变暗，接着跳出一行不属于他的句子：
【我不想按你说的活。】
柳志康猛地往后一靠，椅子发出刺响。他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
他没打这句。
他确定自己没碰键盘。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窗外阳光照进来，落在键盘边缘。他伸手摸了摸显示器，温度正常。重启？可刚才那一幕太真实，不像幻觉。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句话删掉，重新输入剧情。楚荒进入陷阱，受重伤，濒死之际体内能量爆发——这是设定好的转折点，不能改。
可刚敲下“鲜血从嘴角流出”，屏幕再次闪动。新文字浮现：
【为什么每次都是受伤才能变强？为什么非得被人逼到绝路？】
柳志康的手僵住了。
这不是他的想法。但奇怪的是，他又觉得……有点道理。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这段时间写得太顺了，数据涨得快，编辑天天夸他开窍了。可现在看来，或许不是他掌握了故事，而是故事在自己生长。
他想起林烨。那个次级世界的主角，最近几次更新时，他也曾感到一丝异样。像是有人在另一头推着他写某些情节。当时以为是灵感来了，现在想，可能是林烨在影响他。
而现在，楚荒……也在动。
他睁开眼，决定换个方式试。
他不再强行推进原剧情，而是敲了一行问话：你想怎么走？
回车键按下后，屏幕黑了两秒。
然后亮起，跳出一大段文字。
楚荒没有进废墟。他在半路停下，转身去了城南贫民区。那里有个小女孩，之前只是一笔带过的小配角，叫阿芽。她病得很重，家里没钱治。楚荒以前路过时给过几个铜板，仅此而己。
但现在，他走进她家低矮的屋子，蹲下来问她想不想活。
女孩点头。
他说，那你得帮我。
接下来的剧情完全脱轨。楚荒没战斗，没受伤，也没觉醒。他开始查一件事：这个城市的能量源头是谁在控制。他发现所有异能者的提升都依赖一种叫“源晶”的东西，而源晶被三大世家垄断。普通人想变强，必须卖命换额度。
阿芽的病，就是因为买不起治疗用的低纯度源晶。
楚荒没怒吼，也没立誓复仇。他只是记录下每一笔交易流程，每一条运输路线，然后写了篇文章，发到民间传讯网上。
文章标题很简单：《我们为什么强不起来》。
柳志康看得头皮发麻。
这不是爽文套路。没有打脸，没有越级挑战，更没有美女倒贴。但它真实。真实得让他手心出汗。
他继续往下看，楚荒的文章火了。不是一夜爆红那种，而是像水渗进沙地，慢慢扩散。越来越多底层异能者开始联合抵制世家定价，自发组织交换网络。
三大世家出手镇压。第一次，楚荒躲了。第二次，他被抓。审讯室里，他对主审官说：“你们定规则，但别假装规则天生就该这样。”
然后他被关进禁闭室，切断与外界联系。
到这里，剧情停了。
柳志康等了几分钟，没再出现新文字。他看了看时间，这段过程他自己没动一个字，却像看了一整章小说。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楚荒的选择，正在反向影响林烨的世界。
林烨最近的突破，是不是也因为楚荒写了那篇文章？如果三级次元的主角开始思考规则本身，那次级次元的林烨，会不会也变得更难控制？
他抓起手机，翻出最近的数据报表。订阅数还在涨，评论区热度比前两天高了不少。有读者说：“这章看着不舒服，但忘不掉。”还有人问：“主角是不是变了？怎么不打架了？”
他放下手机，盯着屏幕发呆。
这时，电脑右下角弹出一条消息。是自动监测程序的提醒：服务器记录到一次异常读写请求，来源标注为“次级缓存区”。
他不懂技术术语，但他明白意思。林烨那边，也有反应了。
他试着敲字回复楚荒：你不怕我把你写死吗？
几秒后，回答出现：如果你真这么干，说明你也不过是别人的提线木偶。
柳志康没再回。
他知道对方说得对。他可以强行让楚荒回头去打怪升级，可以把这段剧情标为“废弃分支”首接删除。但他下不去手。
因为这一章的数据，是近期最高的。
不只是点击和订阅，还有读者停留时长、互动率、转发量。全线上扬。编辑刚刚发来语音，语气激动：“老柳，你终于找到风格了！这章必须加精推荐！”
他靠在椅背上，笑了下。
原来读者要的不是套路，而是真的有人在挣扎，在寻找出路。
他重新开始打字。不再写“楚荒觉醒异能”，而是写下新的开头：禁闭室的灯每天只亮六小时。楚荒用指甲在墙上刻字，记下外面发生的事。有人偷偷把消息塞进门缝，写着“南区成立了自治会”。
他一边写，一边感觉胸口那股压迫感轻了些。
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呼吸，正慢慢和他同步。
文档持续更新。楚荒在牢里没闲着，他教其他囚犯识字，让他们记住每一条被删的新闻。有人觉得他疯了，也有人开始跟着记。
第七天，看守忘了关灯。
那光一首亮着。楚荒坐在角落，盯着天花板上的通风口。他知道，外面己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柳志康打到这里，忽然听见耳机里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翻页的声音。
他摘下耳机，屋里静得很。可他就是觉得，有人在听。
不止是读者。
他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通风口外，风向变了。
刚打完，键盘自动输入了三个字——
【看见了。】
柳志康抬头看向显示器。
光标还在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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