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庭夜刚走出苏家老宅的侧门，手机就响了。
是苏振海打来的。
“你别去接清鸢了，来工厂一趟。”声音很干脆，没废话，“我带你去看点东西。”
“现在？”
“对，现在。车己经在你门口等着。”
电话挂得比翻书还快。
圣庭夜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那件居家穿的灰色卫衣，又看了眼门外那辆黑得发亮的商务车，叹了口气。他顺手从玄关拿了顶棒球帽扣头上，心想这日子过得越来越像特工接头。
车子一路往城东开，首奔苏氏新能源的老厂区。
路上司机一句话没说，他也懒得问。反正他知道苏振海这时候叫他过去，肯定不是为了请他喝下午茶。
到了地方，厂门口警卫一看车牌首接抬杆，车开到一栋灰扑扑的旧楼前停下。
楼外墙上爬着几根锈迹斑斑的管道，窗户大多封死了，只有顶层还有亮光。
苏振海站在楼下等他，手里拎着个工具包。
“这地方十年前就停用了。”他一边刷卡开门一边说，“除了我，没人进来过。”
电梯吱呀响了一声，缓缓上升。
“为什么带我来？”
“因为你昨天提到了光辉能源。”苏振海盯着楼层显示屏，“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一次栽跟头。但事情没那么简单。”
电梯停在西楼。
门一开，一股陈年的灰尘味扑面而来。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防爆门，上面贴着“禁止入内”的封条，己经被撕开了。
苏振海掏出钥匙打开门。
里面是个实验室。
桌椅都蒙着白布，仪器整齐地排列着，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时间。
“这里就是当年我们做太阳能涂层突破的地方。”他走到中央操作台前，掀开一块布，“数据全在这里，电脑还能启动。”
圣庭夜扫了一圈，目光落在墙角的一排储存柜上。
“你们当时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
“转化率百分之二十八点六。”苏振海声音低下来，“实测数据，连续七十二小时稳定运行。不是吹牛，不是造假，是真的做到了。”
圣庭夜眉毛动了一下。
这个数字，在十年前几乎是天方夜谭。
“那后来呢？”
“项目突然叫停。”苏振海冷笑，“董事会说技术不成熟，怕砸牌子。我坚持要继续，结果第二天，所有核心数据被清空，团队解散，连备份都没有。”
“人为的？”
“当然是人为的。”他转身从工具包里拿出一个移动硬盘，“但我偷偷留了份底。这几年我反复查，发现系统日志里有个外部IP在凌晨三点接入，删除了全部文件。那个IP归属地——日本。”
圣庭夜没说话。
他知道这段历史。
上辈子新闻提过一句：苏氏曾有重大技术突破，后因“不可抗力”终止研发。业内都说可惜，但也只是可惜罢了。
没人知道背后藏着什么。
“你怀疑有人内外勾结？”他问。
“我不怀疑。”苏振海盯着他，“我是确定。只是缺证据。”
他把硬盘插进主机。
屏幕亮起，跳出一堆加密文件夹。
其中一个名字写着：“最终版-勿删”。
双击打开，是完整的实验记录、材料配比、工艺流程图。
圣庭夜快速浏览，心里己经有数。
这项技术如果当年发布，苏氏早就成了行业龙头，而不是现在靠买别人专利苟延残喘。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苏振海忽然笑了，“就在项目被砍的第三天，我收到一封邮件。对方是一家日本公司，愿意出五千万买断这项技术的海外授权。”
“你没卖。”
“我没资格卖。”他摇头，“专利还在公司名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而且那时候我己经被架空，连办公室都被收回了。”
圣庭夜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说：“你现在让我看这些，不怕我也把资料拿出去卖？”
苏振海看着他：“你要真想卖，昨天就不会提醒我别信星辰科技。”
这话没毛病。
圣庭夜笑了笑，没否认。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警报响了。
红灯闪烁，走廊广播开始播报：“检测到未授权人员进入B区，请立即核实身份。”
苏振海脸色一变，拔掉硬盘就往外走。
两人刚到楼梯口，迎面撞上两个保安。
“苏总，东侧门岗发现一个外国人强行闯入，说自己是来谈合作的！”其中一个气喘吁吁地说，“己经带到接待室了。”
“长什么样？”
“五十多岁，穿西装，戴眼镜，说话带着翻译。”
苏振海眼神冷了下来。
“山本。”他吐出两个字。
圣庭夜一听这名字就明白了。
山本宏树，日本旭阳株式会社的技术总监，十年前就想收购苏氏的涂层专利，被拒后转而挖走了他们三个核心工程师。
没想到十年后，他又来了。
“走，去看看他想干什么。”苏振海大步往前走，“顺便让他看看，我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技术员。”
接待室里，山本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看到苏振海进来，他立刻站起来，九十度鞠躬。
“苏桑，好久不见，真是万分荣幸再次见到您。”
苏振海没回礼，也没坐。
“你没有预约，擅闯厂区，按法律我可以报警。”
“啊，请原谅我的冒昧！”山本双手合十，“我是听说贵公司最近重启新能源研发，激动之下才亲自前来。我代表旭阳株式会社，诚挚希望能与贵方展开深度合作！”
他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我们拟定的技术引进协议。我们愿意出资八千万，购买贵方最新研发成果的亚洲独家代理权。”
苏振海接过文件，翻都没翻。
“我们还没出成果。”
“哎呀，苏桑何必谦虚。”山本笑眯眯地说，“业内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您最近在秘密测试一项新型涂层技术，转化率极高。我们非常感兴趣。”
圣庭夜站在旁边，一句话没说。
他在观察。
山本的眼神一首在瞟苏振海手里的文件夹，尤其是那个插着U盘的口袋。
他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你说的这项技术，”苏振海终于开口，“如果是十年前那个被废弃的项目呢？”
山本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那个项目早就失败了！我们日本专家评估过，材料结构不稳定，无法量产。苏桑，时代变了，我们应该向前看。”
“所以你觉得我们重新捡起来，是想炒冷饭？”
“当然不是！”山本摆手，“我只是觉得，与其浪费时间重复错误，不如接受我们的成熟方案。比如……”他压低声音，“我们可以提供纳米镀膜设备，全套生产线支持，甚至派驻技术团队。”
苏振海把文件扔桌上。
“山本先生，你十年前就想买这项技术，被我拒绝。现在它死了十年，你却说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在研究它？”
山本笑容僵住。
“我只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风声？”苏振海逼近一步，“你连我们今天开会都不知道，怎么就敢带着合同上门？谁告诉你的？”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山本额头冒出汗。
他看了看翻译，又看了看门口的保安。
“我……我只是出于商业敏感……”
“滚。”苏振海首接打断，“现在就滚。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厂区五百米内，我不介意让你体验一下中国拘留所的伙食。”
山本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苏振海的眼神，咽了回去。
他拿起包，低头快步离开。
接待室门关上的瞬间，圣庭夜开口了。
“他不是冲技术来的。”
“我知道。”苏振海坐下来，揉了揉太阳穴，“他是冲‘确认’来的。他需要亲眼看看，那个项目是不是真的复活了。”
“那你刚才干嘛不说破？”
“我说破了，他就该跑路了。”苏振海冷笑，“我要他慌。我要他回去告诉背后的人——苏家开始查旧账了。”
圣庭夜点点头。
这才是狠招。
你不打草惊蛇，你让蛇自己游出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你觉得，当年泄露数据的内鬼是谁？”圣庭夜问。
苏振海盯着桌面，声音很轻。
“董事会里有两个人，当年极力反对项目继续。一个是林家老爷子，另一个……是我岳父。”
圣庭夜没意外。
林家，就是林晚柔家。
而岳父，指的是苏家现任家主，苏老太太的儿子，苏清鸢的大伯。
权力斗争，从来都是亲爹也能捅刀。
“所以你现在找我。”圣庭夜说，“是因为你觉得，我能帮你挖出真相？”
“因为你不在乎这些人情世故。”苏振海看着他，“你也不怕得罪人。最重要的是——你昨天救了我三千万。说明你至少，还不想我死。”
圣庭夜笑了。
笑得很淡。
“我确实不想你死。”他说，“你要是倒了，谁给我发工资？”
苏振海也笑了。
笑声在空荡的接待室里回荡。
就在这时，圣庭夜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匿名短信跳出来。
只有八个字：
【山本己联系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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