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打量著面前的男人。
脸白如纸，眼圈发黑，这看起来是不大对劲像是被掏空了。
他暗自嘀咕。
刘贵看到钟明，一撑膝盖，有些艰难的直起身来：
“钟明，打搅，有点事想找你。那个，方便进去说吗？”
他一脸有些犹豫的模样。
钟明点了点头，打开院门，引刘贵进屋，给他烧了热水倒了一杯——钟明家中简陋，並没备茶。
“贵哥，有事但讲无妨。”
钟明客气道。
刘贵沉默了一下，道：
“钟明，最近你变化很大，班房的人都看在眼里。我也感觉你和以前大不一样，不再是那个憨厚的小钟——不，你人还是不赖，只是也开了窍长了本事哎，我在说什么？
“算了，直说吧。钟明，我觉得你是有本事的人，你老钟家名声也一直很好，所以我这事不知道找谁，突然就想著找你了。
“嗯，是关於我那孩儿他娘。我感觉她最近有些变了，变得有些，太活泼了。”
刘贵说的有些扭捏，说著说著还不自觉的捶了两下腰。
钟明霎时神情诡异。
喂，大哥，你这是人到中年，和嫂子焕发第二春了？
看这黑眼圈，这枯槁的模样，什么太活泼了，是应付不来吧可是，这找上我来干什么？
这，我应该帮不上什么忙吧？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钟明没有说话，耐心等著刘贵接著说下去。
“或者说，我觉得她像变了一个人了，像变成另外一个人。”
刘贵声音低沉：
“甚至说不是人。”
钟明顿时挑眉：
“贵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我感觉萍君，或许是遭了什么脏东西。
刘贵神色凝重。
钟明瞬间就来了兴趣：
“哦？展开说说。”
“小钟，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没有啊贵哥，怎么会。”
“可是你刚刚好像在笑。”
“你是看错了，碰到这种东西，人怎么会高兴呢？你还是快说吧。”
钟明轻咳一声，压下嘴角，一本正经的催促道。
刘贵犹豫一下，然后苦笑一声，嘆道：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我本真不好意思对你说这些。但我也知道如果要求人帮忙，就得把事情讲个清楚明白，不然就是害人害己。嗯，小钟你自来沉默是金，应当能替我保守秘密吧？”
“放心吧贵哥，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刘贵总觉得钟明好像变得有些兴奋，用词也怪怪的，一时都有些后悔。
但来都来了，他犹豫一下，还是准备给钟明和盘托出。
他微微仰头，先似是回忆到了什么美事，咂了咂嘴，然后神色又突然变化，最后变得有些晦暗：
“你年轻可能不懂，我和萍君成亲十多年，夫妻之间虽然没什么问题，但终究不似新婚那时。其实我和她青梅竹马，一起在城南的巷弄里长大，认识的久，默契更足，往往只需一个眼神便知彼此要什么，连一句话也不用说。
“旁人或许以为这样挺好，但实际上日子久了也有些乏味。
“直到那一次，我抓了两个没路引的人牙子，救了一个姑娘，一个漂亮姑娘，一个漂亮得简直不像话的姑娘”
一个俗套的故事。
刘贵救下那姑娘之后，得知对方无依无靠，心生怜悯——或者说小头生出怜悯，就给人先安排在的一处外宅。
刘贵不像之前的钟明，实力算是不错，负责的地段也有些油水，过得很是殷实。
而且平时赌坊妓院他也从来不去，攒下不少银钱的同时，倒也有个捕房好男儿的外號。虽然是调笑居多，也是大家对他为人的印象。
不过这个娶了青梅的好男儿，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年轻漂亮、无依无靠的女子，和一个中年危机中的练武男子，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刘贵很快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据刘贵自己说，他享受到了从未在妻子身上得到的极乐，甚至一度怀疑这女子到底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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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说是牙婆教她的討男人欢心的法子，还没卖掉就被解救，因此只对刘贵一人用过。 结果这番豁出去的真心反倒惹来腌臢，女子一番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刘贵又是愧疚又是爱怜，沉沦更深。
钟明听到这里，嘆道：
“贵哥，你被cpu了被拿捏了啊。”
刘贵没有听很明白，但大致知道他的意思：
“钟明，我知道你想说丽娘是那种女子，但你不了解她。她不是，她真不一样！”
钟明一翻白眼：
“好好，你继续。”
“总之，我度过了一段神仙也不换的日子。但很快，事情就变了。
“丽娘太喜欢我，逐渐不愿意只做在外的偏房。我提出正式纳她为妾，她却也不同意。
“她要的，竟是做我唯一的结髮妻子！
“只是我和萍君青梅竹马，相濡以沫，纵然归於平淡，却也割捨不下她。就是和丽娘的这些纠葛，我都瞒著她，不敢让她知晓——哎，你要笑我不是大丈夫就不是大丈夫吧，只是我真不愿意伤了萍君的心。”
这还是个有情谊的渣男段王爷么？
钟明心里吐槽两句，继续听刘贵讲：
“我自然不可能休了萍君娶丽娘，丽娘却不依不挠，甚至到我家里去找萍君大闹一场。那鸡飞狗跳的也因此我上月便天天告假。
“丽娘变得越来越执拗，我也越来越疲乏，终究下定决心，给了她一笔银钱，和她一刀两断。
“她临走时赌咒发誓，一定要我后悔一辈子，我虽然难过，那时却也没在意。
“萍君没有怪我，依然待我体贴温柔，相夫教子，让我感觉这样的日子才是最適合我的。甚至，她还不知道哪学到了点伺候人的法子，让我又惊又喜。
“我渐渐忘了丽娘，找回了和萍君才成亲时的那种感觉。那时真好啊
“只是，萍君越发热情似火，我逐渐有些吃不消，有一次便提出先歇息。结果”
刘贵忽然顿了一下，露出恍惚的神色：
“她的脸色一下极为阴沉可怕，说『你不是喜欢这样吗？你难道不喜欢这样吗』。然后她突然又笑眯眯的，说『我以为夫君就喜欢这样』。
“我被嚇到了，便依了她。
“可我终究不是铁打的后来每一次我只要提出歇息，她脸色就十分难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质问我『你不喜欢我了吗？是我不够美吗』。我一开始以为是她因为丽娘的事情怪罪我，所以也任她如此。但后来
“我突然发现，她每次发怒的神情，和丽娘几乎一模一样。”
刘贵停了片刻，才继续：
“发现这点之后，我便留了个心眼，时时观察，果然发现更多不对。比如萍君从来在我醒之前就起床梳妆，做好早饭，而丽娘则好睡懒觉，喜欢与我在床上嬉戏直至晌午。但现在的萍君，从不早起。
“我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惶惑，晚上甚至睡不著觉。直到前天半夜，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她竟然坐在梳妆檯前，正在梳妆。”
“半夜梳妆？”
钟明反问道。
刘贵深吸一口气：
“对，半夜梳妆。若只是这样就罢了，我分明、分明看到
“她梳妆时，是將脸皮揭开拿在手上，往上涂画！”
刘贵露出惊恐之极的神情：
“我以为我看错了，赶忙闭眼片刻，然后再睁眼。结果
“她的脸就在我面前，笑眯眯的问『夫君，你怎么醒了？』
“然后她又要与我亲热，但我想著刚刚的景象，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不管她脸色多么难看。
“后来我其实一直在想，晚上烛火昏暗，我昏昏沉沉，可能看错了，应该是看错了吧。可是总之我无法再將她当做萍君，任她百般求肯也不可。
“於是这两日，她的神情越发阴沉，人也越发沉默，看著我的眼神总是幽幽的，让我发毛。”
刘贵长吐了一口气，看著钟明：
“所以我思来想去，就找你来了。钟明，你有对付鬼灵精怪的经验，你能不能回去帮我看看，萍君是不是被缠上了？能不能帮我救救萍君？我现在怀疑，丽娘其实本就不是人”
钟明已经一脸严肃。
前面虽然听得槽点无数，十分想笑，可后来的事情越发诡异，就一点也让人笑不起来了。
特別是刘贵描述的景象，让他想到一种可怖的鬼物。
钟明沉吟一下，道：
“贵哥，你为何不找金光寺的和尚或者白龙观的道士？他们对付妖鬼之类应当比我更擅长。”
金光寺和白龙观都在昌乐县附近，同是修行门派，方丈和观主都是与孙泰岩一样的七品灵泉境修者，门下是有真本事的。
刘贵低声道：
“道士和尚们都嫉恶如仇，我怕万一真是我想的那样，他们会伤了萍君，也不放过丽娘。我想萍君好好的，如果可以的话，丽娘也最好劝解一番。
“而且我终究不想动静闹得太大，免得以后街坊邻居对萍君另眼相待，还是觉得小钟你来最为妥帖。”
钟明沉默许久，才缓缓点头：
“好，那我就陪你去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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