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上下除了大人们还没来，基本都已到齐。
比武尚在赛前抽籤的阶段，校场旁的三班衙役、长吏文书们都议论纷纷起来，气氛热火朝天。
而眾人討论的最多的自然是这次的彩头，以及魁首会落谁家。
“县尉大人师门的功法！到底是真的假的？”
“谁知道，消息越传越邪乎，说是他压箱底秘籍的都来了。我觉得，不管是什么功法，县尉大人既然拿出来，那肯定差不了！”
“就是就是。县尉大人什么出身？洛河门的高弟！出手必不会差了。”
“你们说，这次谁能有幸拿到县尉大人的功法？”
“还有什么有幸的？肯定是皂班徐有的。县尉大人好几次都当眾夸他功夫练得好，说他有希望当上班头呢。这次说不定就是给他准备的。”
人群中一个酸溜溜的声音说道。
旁边的人有些不服气道：
“我看县尉大人不是这种人。他要真想给，隨手给不就是了吗？非要来这一出。”
“这不显得他眼光更好人还公正吗？这些大人就是这样的。”
“小声些！別乱说话。我觉得孙大人和其他大人不一样，仍有些宗门气，像江湖客多过官老爷。”
“哼，隨你，天真的傢伙。那你说谁会夺魁？”
“徐有。”
“？”
“你说的我不苟同，但徐有的实力的確强。徐瑋当年差一口气当上皂班班头，儿子青出於蓝，这么年轻就把刀法练到第三层，听说还不止，徐瑋还送他在外面的武馆练过。”
“是啊，年轻衙役里最有天赋的就他哩，县尉大人亲口说的。”
“县尉大人说过这话？但我还是觉得壮班的石坚更厉害。那大块头天生神力，一个人关城门就够，据说壮班那些汉子两个都敌不过他一个。而且他功法也不弱。”
“石坚力气大，终究是要看修行的。我还说捕班的『快刀』陈肃刀法最强。县尉大人看过他练刀，原话说的是『天赋不低，能成大器』。他什么眼光？这评价够不得了的了！”
一眾公门中人吵吵嚷嚷，爭起来也和村妇般面红耳赤別无二致。
不过眾人一直推崇的便有三人，恰是衙役三班皂、壮、捕各一人，未尝没有各班都头重点培养、推出代表的因素。
皂班胥吏被称作皂吏，负责站堂、刑罚、秩序、开道，离县衙的大人们也最近，是三班中相对最“清贵”的位置。
皂班分了三房，同捕班一样，各房有个班头或捕头，为九品；三房之上还有个八品都头，总管一班胥吏。
壮班规模更大些，有五房民壮，负责城门、县衙、监狱、库房等的把守，其上有两名都头。
捕班自不必提，就是钟明自己在的地方。
不过他在的捕房是王充管领的丙字捕房，实力最弱。
而那名声在外的陈肃是甲字捕房的人，捕班都头庞辉是常常夸讚。
总之这次的夺魁热门，便是皂班徐有、壮班石坚和捕班陈肃，三班各一人。
不只衙门上下都这么看，便连三人自个儿都觉得对手只另外两人。
被各班衙役团团围著的三人，彼此已经摩拳擦掌，隔著人群互相对视，眼神几乎擦出电火来。
不过把他们当做对手的还有一人。
钟明便在人群中仔细观察著三人气势，默默评估：
“徐有最年轻最面嫩，比我正式进衙门都晚。但他功法进展最快，被所有人都当成夺魁热门。
“石坚天生神力，哪怕没练功都不容小覷，更何况刀法层次也有第三层。
“陈肃当了多年快手，斩杀的土匪毛贼都有不少，实战经验最为丰富，刀法既快且狠，不容小覷。
“感觉全都挺厉害的。”
钟明吐了口气。
要是能用《钟馗捉鬼图》，那这些同僚自然不足为惧，但是光靠他这个无能的主人么个个都是大敌。
还是他练功时间太短了。
此身接触刀法时间虽长，但从他穿越过来，真正开悟，不过个把月时光。
这么短时间从第一层练到第三层自然不差，可惜金秋武会来得太快，没等他能有个十成把握技压群雄。
再有个十天半月都差不多，现在么
正適合比试。
钟明眼中精光一闪。
生死搏杀的敌人可不会等你境界追上，以弱击强不可避免，这正是开始积累经验的时候。
况且只会以境界压人有什么意思？练不了任何技艺。
等他自个儿练成九品八品乃至一品了，再来对付境界低的也忒没劲。
强者就该向上挥刀，既然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踏上了修行路，就该一直变强，一直往上才对。
再说，他的刀法就弱了么？
却也不见得。
钟明握著佩刀，有些跃跃欲试。
等今日的对擂已经排出来，县衙的一眾大人们鱼贯入场。
县令余文锦、县尉孙泰岩，还有县丞、主簿等文职官员皆是入列。
虽然县尉督办一县武治，一把手仍是县令，这种场合自然要出席。
大乾以武治国，开修行盛世，县令也是有修为在身的。但余文锦的修为远远比不上孙泰岩，这种场合便不喧宾夺主。
他知情识趣，简单几句开场白如“点到为止”、“携手论道”等之后，便兴致勃勃的入座嗑起瓜子。
等余文锦入座，孙泰岩朝他拱了拱手，便缓缓站起身。
他年纪看起来不大，不过三十出头。一张方正脸，鼻直口阔，眼神明亮。
气质虽有沉稳，却又没那么多官僚气，像是个宗门青年弟子胜过一县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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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步走到校场中间后，环顾一圈，直接从胸襟中掏出一本册子，朗笑道： “你们肯定听过许多传言了。直说了，这本刀法没那么好！什么宗门秘籍，我哪有脑袋传你们？
“但这刀法纵不敢说比《太祖刀法》高明，两相参照，定有所悟。谁贏了它去，我手把手教你，教不到九品，这县尉我也就不做了！
“就这样，话不多说，赶快开始！”
孙泰岩大手一挥，直接结束讲话，让下面开始。
看著孙泰岩入座，余文锦莞尔：
“县尉大人，你还是如此雷厉风行。”
“不比余大人文章锦绣，我自知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就说得简单明白一点，不浪费时间。”
孙泰岩笑呵呵道。
“哈哈，孙大人过谦了。我看你是言简意賅，字字珠璣！”
余文锦笑问：
“依你之见，这次谁能夺魁？徐有么？”
孙泰岩摇了摇头：
“擂台比武，高低有时就是一招之差，不见得功力高者便能胜。但只说机率大小，三班衙役中还是以徐有为最。他只有一项弱点。”
“愿闻其详。”
“年纪尚轻，过刚易折。”
孙泰岩看著人群中昂著头意气风发的徐有，暗道：
“不过就昌乐小县之地，纵使他性子傲些也是应当。”
比擂很快开始。
先上者都是三班衙役中还停在《太祖刀法》第一层的那些。
他们根基不稳，刀法生疏，打斗自然漏洞百出。
要不是衙门內的比试，都是同僚且有大人上座，恐怕早就是一片嘘声。
不过孙泰岩还是每人都仔细观看，耐心点拨数句。这等层次的，他看一眼就知道问题所在，如果他们愿意琢磨，肯定会有所提高。
第一层境界的衙役並不算多，上午还没过去便比完了，算是开胃菜。
剩下的第二层和第三层衙役，便是混合抽籤。
第一层连內息都约等於无，差距太大所以专门分开。
而第二层和第三层对上，理论上还是有胜负悬念的。
擂台上乒桌球乓，这个层次对战往往也不会太久，有时甚至就是三招两式乃至一个照面分出胜负。
很快就过了许多对，钟明看得眼繚乱，而后眉头渐渐挑起，露出疑惑神色：
“怎么感觉，他们也不怎么厉害？”
这是比较客气的说法。
现在场上的就是丙字捕房的郑轩，外號郑大嘴的。
他是王充手下的得力干將，多年的老快手了，刀法据说很是扎实。
王充对他寄予厚望，甚至说他运气好的话，不是没有夺魁可能。
这种老手，在钟明心中，刀法不说精妙绝伦么，也应该是精到狠准的。
结果郑轩对上的明明是个第二层的衙役，凌厉的刀法虽然逼得对手相当狼狈，毫无还手之力，可他的招式常常拖沓，时时偏差，总是差之毫厘，让对面险险躲过，半天结束不了。
“这刀法使得，一点也不合理啊？甚至连准確无误都差点意思，怎么也是第三层？”
钟明挑了挑眉，发现可能还高估了同僚的水平。
衙门虽然有小校场，但王充从来懒得教人，丙字捕房也是散漫，不会集体去练。
钟明就更不会在衙门练功，只会在家里习刀，又没和同僚组队抓过强人，因此还真不知道他们水平如何。
如此一看，颇有些出乎意料。
还是钟明经验欠缺，实际上蓝色命格【江湖刀客】，天赋光练刀可以行走江湖，保底也得是个七八品的水准。
衙门里的衙役练著《太祖刀法》连九品境界都突破不得，天赋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王充看著郑轩完全压住对手，捻著八字须想道：
“郑轩境界是够的，刀法稍软，但也不差了。要是抽个好签，真能爭一爭。”
他认为郑轩的表现差强人意，故而生出几分期待来。
余文锦看得连连点头：
“这郑轩气势很猛啊，似乎比去年精进了许多。”
谁知旁边的孙泰岩摇头：
“完全是瞎练。”
他瞥了丙字捕房那边一眼，看到王充捻须怡然自得的模样，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丙字捕房年年垫底，今年还偷奸耍滑，跟这个管事的不无关係。
轰——
一声大响，郑轩终於將对手轰出场外。
他抹了把汗，在周围的叫好声中满面通红的团团抱拳，而后走回了自家捕房的区域。
“打得不错。”
王充勉励道。
郑轩咧嘴一笑：
“都是头儿教得好。”
还没等他再捧两句，场中央的小吏唱名便打断了他们：
“下一场——钟明对周雄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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