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內一片寂静，只有萧景禹最后的话语在空气中迴荡。
陈牧沉默著，脸上看不出喜怒，仿佛在权衡利弊。
萧景禹见他並未立刻拒绝，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带著一种掌控全局的篤定说道：
“本宫向来惜才，也愿意给你时间考虑。但陈牧，你要明白，李琰的杀局已经发动。
时间可不会等你。尤其是李琰，他更不会等你。”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话音刚落，阁楼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宣旨声：
“圣旨到——！”
“宣镇北侯陈牧，即刻入宫覲见——！”
声音打断了阁內微妙的平衡，也印证了萧景禹的话。
陈牧抬眼，目光在萧景禹布满掌控欲的脸上停留片刻，隨即起身，拱手抱拳道：
“谢二皇子殿下告知，此事重大，容我思量。”
他没有承诺，也没有拒绝，只是留下一个模稜两可的余地。
萧景禹挥了挥手，姿態依旧带著上位者的隨意：“去吧，莫让父皇久等。本宫，等你的答覆。”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圣旨已到，黄巾巨人必然保不住。
失去了黄巾巨人，陈牧的价值已然大打折扣。
不过，一个失去利爪的猛虎，若能收服，作为衝锋陷阵的棋子，也还有些用处。
陈牧不再多言，转身带著敖烬走下观澜阁。
阁楼门口，宣旨的老太监曹无庸正笑眯眯地站在那里。
一张老脸堆满了和煦的笑容，仿佛之前指使吴勇、孙茂拦路挑衅之事从未发生过。
“小侯爷，请吧，陛下等著呢。”曹无庸的声音又尖又滑，像抹了油的毒蛇。
陈牧目光扫过他，心中泛起一阵冰冷的厌恶。
这张笑呵呵的老脸，虚偽得令人作呕。
他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頷首，示意带路。
曹无庸也不在意，转身在前引路，步伐看似不快，却异常平稳。
陈牧紧隨其后。
敖烬看著陈牧离去的背影，沉默片刻，隨后转身离开了天枢书院，往天策府的方向走去。
曹无庸带著陈牧，穿过书院肃穆的迴廊，走过京都繁华却暗流汹涌的街道。
一路向著那座象徵著大衍最高权力的巍峨皇城行去。
阳光洒在朱红的宫墙上，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踏入宫门，一股无形的威压瀰漫开来，带著皇权的压迫气息。
沿途禁卫林立，甲冑鲜明，修为最低也是三境武夫，拱卫著这座深不可测的宫殿。
在曹无庸的引领下，陈牧来到了承平帝所在的养心殿。
殿內薰香裊裊，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威压。
承平帝身穿一身玄色常服，高踞龙椅之上。
他一手隨意地撑在龙椅扶手上，头微微枕著手背，姿態慵懒，眼帘微垂，仿佛只是小憩。
然而，那不经意间扫过的目光，却带著俯瞰眾生的漠然与掌控一切的深沉。
陈牧依礼站定，身为世袭镇北侯，赐有不跪之权。
他身姿挺拔，如松如岳，静静而立。
殿內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过了片刻，承平帝才缓缓抬起眼皮，目光落在陈牧身上，如同审视一件物品。
他的声音不高，带著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语气说道：
“陈牧，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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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在。”陈牧应道，声音平稳。 “嗯。”
承平帝微微动了动身体，换了个更舒適的姿势。
“听闻，前些日子你在书院门前，使用了一件颇为奇异的法宝，威能不凡？”
『来了，果然是为了黄巾力士。』陈牧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回陛下，確有此事，不过是些粗陋之物，机缘巧合所得，用以防身罢了。”
承平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防身？能一击震杀五境武夫，这『防身』之物，可著实不凡啊。”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慵懒的姿態下，是帝王不容置喙的意志：
“此等重器，威力奇诡，流落在外，恐生祸端。
况且北疆军情复杂，镇北侯府骤失砥柱，你年纪尚轻，怀璧其罪，未必是福。”
他身体微微前倾，继续道：
“朕思虑再三，此物干係重大，还是由朝廷代为保管，纳入武库，方为稳妥。
一来可保你侯府安寧，免受宵小覬覦；二来，此等国之重器，也该用於社稷安危，而非私斗逞凶。陈牧，你以为如何？”
难题，赤裸裸地摆在了陈牧面前。
承平帝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用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看著他，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旁边的曹无庸也抬起了头，那张老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
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烁著贪婪和一种看透底牌的肆无忌惮。
两道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將陈牧困在殿心。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那裊裊升起的薰香，以及无声的逼迫。
陈牧的心，在短暂的冰冷和愤怒之后，反而迅速沉静下来，如同寒潭深水。
果然是为了黄巾力士！
李琰的毒计，二皇子的胁迫，皇帝的贪婪一环扣一环，步步紧逼。
他们的目標，皆是他手中的黄巾力士。
若是换作常人，这的確是个死局。
交出，失去依仗，侯府任人宰割；不交，便是抗旨谋逆，顷刻覆灭。
但现在
陈牧的灵台深处，清晰地感应到那六尊黄巾力士的存在。
它们並非死物，而是与他神魂有著一种玄之又玄、无法割断的紧密联繫。
这种联繫，源自系统，超越了这个世界的认知。
即便它们被夺走，被深锁武库，只要他心念一动，它们依旧是只听命於他的傀儡。
外人即便得到，也根本无法驱动其分毫。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的思绪：
或许这正是一个探查皇室底蕴的绝佳机会。
將计就计，將一尊黄巾力士“交”出去。
让它作为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潜入这深不可测的皇宫禁地。
黄巾力士拥有尊者境初期的实力，其感知力远超常人。
让它被“收押”进皇宫武库，甚至，如果能被带去某些更核心的地方。
自己就能通过那丝神魂联繫，感知到皇宫內的力量分布，探查到那些隱藏在暗处的供奉高手的气息。
这比自己贸然潜入，风险要小得多。
至於李琰的军粮案栽赃哼，只要摸清了皇室的底牌，解决了最大的隱患，这些跳樑小丑的伎俩，有的是办法对付。
当务之急，是確认萧家皇室的真正实力。
决心已定。
陈牧脸上的平静之下，酝酿著一场无声的风暴。
他缓缓抬起头，迎向承平帝审视而贪婪的目光。
他语气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挣扎”与最终“妥协”，沉重道：
“陛下圣虑深远，臣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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