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计出流民十三人，年老的有三个，小孩子有五个，剩下的都是中年男女，贾谭让陈忠拿名册过来，他计算开销。
“县尊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上次吃到荤腥时间，已经记不清了。”
流民中年龄大的老头双手紧紧攥著梁泽胳膊，发抖的握紧，表达自己感恩。
“往后县尊要是能用到我们，我们愿意付出性命来报答。”
“娃啊，快跪下给县尊磕头，记著越响越好，县尊让你干啥，你就干啥。”
十三个流民跪在县衙门口，向梁泽致谢感恩，引来不少上元县的百姓围观。
梁泽让负责户籍，文书的主簿陈忠替自己去户部跟工部说流民户籍还有安置的事情。
直到晚上衙门下值，陈忠都没有回来县衙，梁泽带著两个衙役，牵著马前往陈忠家。
夕阳昏黄，春风吹绿了屋瓦上的青苔，把低矮乱遭的房屋里散发出的霉味吹散。
主簿陈忠家里，传来咳嗽声，磨菜刀的声，还有妇人骂鸡在院儿里拉屎的声音。
两个衙役在门口等候，梁泽推开柴门，院子都是各种衣服，应该是陈忠娘帮別人洗的。
弟弟妹妹坐在院子里，就著出来的月亮，编竹篮，头也不抬。
陈忠正在布满凹槽跟雨痕的旧石槽前餵牛喝水，听到脚步声，转过身就看到进门的梁泽。
“县尊您怎么来了，简直是蓬蓽生辉，快里面请。”
餵完牛的陈忠两手使劲儿在衣服蹭干水，一时有些语无伦次，连忙躬身笑道：“快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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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大人。”陈忠的妹妹陈燕连忙站起来，请梁泽进陈忠住的那间较好的房子。
“燕娘子又长高了。”梁泽伸手对陈忠指了指。
“是啊，我娘说，过两年就给她寻个主家做丫鬟，补贴家用。”陈忠笑笑：“是我窝囊，让家人跟我过不上好日子。”
“日子都会好起来的，你跟著我好好干，到时候我给你一家盖新房子住。”梁泽认真的说道：“我府上就缺个丫头，让燕娘子来。”
“县尊也不容易，哪能让她给您添麻烦白吃饭，更不敢让您给我家盖房子。
刚做主簿时想著做番事情。现在干啥都提不起劲儿，家里族人都是普通百姓，我靠不上裙带关係，只能越混越落魄。”
靠在门口的燕娘子小声的嘀咕著道：“我愿意去县尊家，干活伺候我都会的。”
梁泽道：“跟你娘说说，就收拾东西，到我府上。
这时，听到陈忠老娘粗嗓子喊陈忠：“县尊老爷来了，忠哥，你把家里那只鸡宰了。”
“我吃过饭了。”梁泽道：“问完陈忠，就回去，不用忙。”
陈忠听到这话，把妹妹轻声赶出去，关上门，点上灯，才看清屋子的摆设。
书是最多的，剩下就是桌子和床榻，倒是整齐乾净，墨碟子里面散著劣质墨水的味道。
“我屋子简陋，实在是有些委屈县尊，属下这就给您泡茶。”
陈忠从书架上，拿起盒子，在里面捣鼓半天后，连油纸都拆不开，尷尬窘迫。好在很快拆开，取出里面裹著包珍藏的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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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属下过年时，县丞送我的茶叶，平日里不捨得喝，今天拿出来给县尊您泡上，属下在慢慢跟你讲那事情。” “你家里都靠著你的微薄俸禄过活，確实不容易，说到底还是俸禄低了些。”
梁泽嘆口气，拿出自己买来的文房四宝摆在桌上。
“第一次到你家，我顺手买了些笔墨纸砚，你拿著用。”
“还让县尊买东西，这怎么好意思啊，多谢县尊。”陈忠连接过文房四宝。
目光落在文房四宝，看清包装纸后，眼里露出惊诧，都是各地出名的笔墨纸砚。
“县尊，您竟然买是湖笔和徽墨和宣纸，歙砚！该不会是特意去京城文宝阁买的吧，这可不便宜。”
笔墨纸砚，都是出名的，顶自己一年年多的俸禄，平日里都不曾去买这些，读书多年都捨不得用。
县尊的心意，自己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
陈忠声音颤颤的，手在文房四宝上，隨后不好意思的放下，尷尬愧疚起来。
“白天去户部，属下连他们的人影都没见到，到了工部，又被麦至德给轰了出来。
“唉，是属下愚钝，耽搁了县尊的正事，只是属下想告诉县尊，这件事难办。”
梁泽微微一笑，道：“你下值不回衙门，我就知道，户部跟工部在这事儿上为难你了，或者忙其他事无暇理睬你，”
“您竟然连这个都猜到了，简直是诸葛先生在世啊，听说是户部有新侍郎上任，都在忙著整理之前积攒的公务。”
梁泽惊讶道：“据我所知，咱们皇上可是抓的很严，遇到事儿都是杀的人头滚滚，他们还敢懈怠？”
陈忠知道些事，道：“县丞几年前就在户部当个小官，后来得罪了里面的，弄到咱们县衙，此后县丞就谨小慎微。”
“还有这档子事。”
“唉，虽说皇上討厌贪官，可是皇上只有一双眼睛，朝中都是官官相护，剋扣粮食，吃拿卡要，上面的欺负下面的，下面的欺负百姓。
我不懂的阿諛奉承，家里也没乾裙带关係，贪污我又没胆子，我这样的活该窝囊。”
梁泽道：“现在是明初，这世道不应该这样。”
“县尊喝茶。”陈忠双手將茶捧到梁泽跟前，恭敬道：“我升迁不了都是我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剋扣的贪官污吏，错的是陛下给的俸禄確实少，是那些拉扯裙带关係的无耻清流，与你无关。”
闻言，陈忠喃喃的回味著梁泽说的话，听到错的是陛下给的俸禄太少这句，脸上露出震撼之色。
陛下给的俸禄少，这件事没有人敢说，县尊居然直接说了出来，倏然四周看看。
“县尊，这话要是给其他人听到了，您会被罚的。”
陈忠诚恳的对梁泽说道。
“我不怕罚，若是有机会，我向陛下说一说俸禄低的事情，爭取给你们涨俸禄。”
“好，好，谢县尊，只是户部跟工部那里？”
陈忠激动的连说两个好，看向梁泽的眼神都是钦佩和震撼。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梁泽起身出门，看著陈忠：“陈忠，你是不是漏了什么话给我？”
一瞬间，陈忠眼睛里露出诧异和惊慌的神色：“这属下不是有意瞒著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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