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辰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画面，是父亲颤抖的手掌。当她恢复些许意识时，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淡蓝色的灯光如水般漫过金属墙面，仪器规律的"滴滴"声与金属推车滑轮的摩擦声在耳畔交织。
"她醒了！"江倩的鞋跟在地面敲出急促的脆响，白大褂衣角翻飞着冲到床边。
夏洛辰试图转头，后颈却像压着千斤重物。她手指无意识攥紧被单，医用布料在掌心皱成冷白的旋涡。
"辰辰，感觉怎么样？"夏云舟俯身时，手腕上的监测环亮起幽蓝光点，在夏洛辰视网膜上拖出细长残影。
夏明站在一旁，略显紧张地看着她。
夏洛辰的喉咙艰难滚动，吞咽时仿佛有砂纸摩擦食道："我......到底......"破碎的尾音被监护仪骤然加快的蜂鸣声吞没。
"你先休息。"王博士的橡胶手套在操作台上蹭出刺啦声响，他调试参数的手指突然顿住，金属镊子"当啷"掉进托盘。
当治疗室的门第三次发出气压阀的泄气声时，走廊冷白灯光将夏明笔挺的轮廓投在磨砂玻璃上。王博士扯下被汗浸湿的口罩，露出鼻梁上深红的压痕。
“博士，情况如何？”
“她吸收了过多的诡雾，瞬间提升的力量对她的身体也造成了损伤。”王博士的喉结在说话时不断顶起防护服领口，“虽然她体内的那个东西能消化大部分诡雾，但对她精神的伤害还是无法避免。”
夏明垂在身侧的手指神经质地抽动两下，"解决方案？"
“我新研制的仪器刚刚都已经报废了，但至少净化了大部分逸散的诡雾。”王博士举起烧焦的数据线，塑料融化的刺鼻气味在两人之间弥漫，“现在只能靠她自已压制情绪波动，如果在那个东西成型前，她彻底失控……你打算怎么办？”
夏明扯开制服领口的金属扣，喉结重重滚动。治疗舱的低温让他呼出的白雾凝结在观察窗上，遮住了女儿苍白的脸。“物理清除……”
王博士猛地后退半步，低声嘟囔，“真狠。”
……
夏洛辰蜷缩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双手紧紧环抱着马克杯，温热的咖啡在杯中轻轻晃动，却始终没有送到唇边。窗外，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来，将整个城市吞没。她的目光穿过玻璃，落在远处模糊的天际线上，瞳孔却失去了焦距。
指尖无意识地着杯沿，陶瓷的冰凉触感让她稍稍回神。她低头看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苦涩的香气钻入鼻腔，却让她更加烦躁。那种撕裂般的失控感仿佛还在体内游走，像一条毒蛇，随时准备再次吞噬她的理智。
她将马克杯重重放在茶几上，陶瓷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起身走到窗前，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呼出的气息在玻璃上凝结成一片白雾。异控局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已藏起来。
王博士的实验室就在走廊尽头，她知道那里有她想要的答案，但那个答案却被权限的门槛挡在外面。夏明的提议在耳边回响，回归异控局，完成任务，获得权限。但她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仿佛一旦迈出这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
她转身环视这间狭小的休息室，墙上的时钟指针缓慢移动，发出细微的滴答声。沙发旁的茶几上堆着几本翻开的档案，都是她这些天反复研究的内容。她知道自已不能一直这样逃避下去，但每当想到要面对柳清然，心脏就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喘不过气来。
窗外，第一滴雨水打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夏洛辰看着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流下，仿佛看到了自已支离破碎的内心。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已冷静下来。无论未来如何，她都必须为自已的选择负责，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
柳清然把结案报告倒扣在桌面，"已移交"的红章在纸背洇出暗痕。她突然攥皱那叠现场照片，腐蚀性的伤口加上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她早该想到的。
林妍缩着肩膀往档案架塞新卷宗，听见背后传来保温杯砸墙的闷响。三天前的凶案现场还粘在她鞋底，此刻队长踹翻的转椅正压着失踪案报告，少女手腕的淤伤照片从夹页里滑出半截，紫红色痕迹和窗外积雨云同样阴沉。
三份蓝皮文件夹在铁柜里歪成危险的弧度，每份封底都贴着"拒绝立案"的便利贴。柳清然突然扯开百叶窗，黄昏的光线将区域地图切割成条状——所有案件坐标都挤在三个街区范围内，像被蛛丝缠住的蚊虫正在玻璃上投下颤动的阴影。
……
苏瑶用拇指抵住剧本边沿，穹顶玻璃滤下的黄昏正把编剧汪君婉的手写字染成琥珀色。读到女主角典当婚书那段独白，她突然咬住下唇——"我要的你给不起，那就换我来抢"。
排练室的门轴发出呻吟，木地板正将凉意渗进她的小白鞋。汪君婉的骨瓷杯停在半空，茶水表面倒映着程阳整理袖扣的手指——剧院老板与文学教授的影子在茶水表面交叠成完美的椭圆。
王思雨蜷在褪色的天鹅绒幕布后，发梢绕着食指打转。女二号俏皮的台词在她唇间无声开合，光斑停在她总是低垂的嘴角上。
男主角张锡成镶钻的手机壳在窗台磕出脆响，游戏击杀音效撞碎在穹顶玻璃上。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机械表盘反射着吊灯光晕，与角落里饰演男二的明远形成鲜明对比——他把剧本举高半寸，目光从"告白"台词滑向林妍晃动的马尾辫上。
"苏瑶！"林妍突然从折叠椅上弹起来，半个身子探过桌面招手时，带起的风掀开了王思雨面前的剧本。"这里还有位置！"尾音还悬在空气里，她已经用指尖把邻座的海绵垫拍得噗噗作响。
王思雨看着突然殷勤的队友，正要开口却被扯住袖口。林妍凑近时带着柑橘香波的气息，在翻飞的剧本纸张间低声耳语。随着那些破碎的词句"淤青...报案...赌徒"，王思雨也不由得开始同情这个女孩。
"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汪君婉的婚戒磕在骨瓷杯沿，清越的叮声截断窃窃私语。"我们这部剧发生在民国时期，主人公杜清兰......"
纸页簌簌作响，当念到"被迫典当婚书"时，苏瑶突然攥住自已的衣角。排演厅吊扇投下的光斑在她手背颤动，像极了夏洛辰咬她锁骨时晃动的灯影。
围读结束后，汪君婉走向苏瑶，"要仔细揣摩人物内心……"导演的呼吸带着薄荷烟味，"特别是她在面对爱情和责任时的复杂情感。"
苏瑶正把剧本边角折成小小的纸船，数着纸船上折出的十二道痕——正好是夏洛辰衬衣纽扣在她身上压出的红印数量。
暮色爬上窗台时，林妍突然用剧本卷筒戳了戳苏瑶肋下。"晚上有空吗？"她晃动的手机屏幕里溢出暖黄灯光，"新开的私房菜馆，醉蟹钳会爆浆哦！"薄荷糖的气息随着她转身扑到苏瑶鼻尖，却在下一秒被斜切进来的影子阻断。
"林妍。"明远抬起的手臂在暮色中凝滞，喉结滚动时在脖颈拉出紧绷的弧线："那天是我太冲动了。"食指无意识着袖扣，"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在生气吗？"
林妍的鞋跟突然在地板上敲出密集的哒哒声，像在给接下来的话打节拍："我没生气啊。"她拽过苏瑶的手腕，"只是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明远的手指突然蜷缩成拳："明明是你先追我的！"袖扣撞在门框上迸出银光，"我们才在一起几天......"
"我觉得腻了——"林妍耳钉在暮色中划出冷冽的弧线，"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我有多喜欢你？"
王思雨被拽得踉跄半步，林妍微微唇角，这个瞬间她突然想起——那天在警局，柳清然对夏洛辰说的话虽然决绝，但用起来确实非常有效。自从学会后，她已经甩掉了不少烦人的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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