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辰捏住白布边缘掀开一角，露出下方蓝白格纹床单，洗衣液的柠檬香和着土腥味弥漫在鼻腔中。她拍打床垫的动作惊起细小纤维，在斜射进窗户的秋阳里跳起金色的华尔兹。
柳清然看着对方袖口在木椅表面蹭出浅灰色，三只椅腿在地面划出半圆形的刮痕。当夏洛辰坐下时，老旧的弹簧发出类似猫打呼噜的声响。
“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关于我的……”夏洛辰看着柳清然陷入床垫中，目光停留在她裤脚的星点泥印上，“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烦。”
柳清然调整坐姿靠在床沿上，右手无意识的抚平了被压皱的格纹，“作为你的搭档，我确实应该多了解你一些。你说吧……”
抬眼时，正巧捕捉到对方把矿泉水瓶拧出螺旋状凹痕的小动作。阳光透过塑料瓶在夏洛辰胸口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永远对不准靶心的准星。
夏洛辰吞咽口水的声响清晰可闻，“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我很害怕，你还记得吧？”
“嗯。”柳清然看见对方手指揪住领口，仿佛那里系着绳结。
夏洛辰得到回应，仿佛卸下了一点心理负担，她轻叹一声，“我有幽闭恐惧症……曾经还在战斗小队的时候，我在封闭空间失去了行动能力，害死了……王思雨的哥哥，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我的过去。”
“幽闭恐惧症。”柳清然轻轻重复了一遍，想起那晚——“原来她不止是怕黑。”
“你想听吗？关于这病的由来？”夏洛辰看向脚尖，手指着椅子边缘。
“想听。”柳清然目光扫过她的短发，夕阳光晕下，发间隐隐生出一根白发。柳清然捻着床单结节的手指突然收紧，听见棉线崩断的轻响。
夏洛辰鞋底碾磨地面上不知从哪里带进来的石子，碎石与水泥地摩擦的沙沙声，像极了晒秋时节翻动谷物的声响。
“你知道渝西镇吗？那是个很美的地方，我的家就在渝西镇的边上，空气很好，天很蓝。周围有很多房屋，但住人的只有我们一家。家里有个不大的院子，我的整个童年就是在那里度过的。”
“那时，我的世界里只有妈妈一个人，没有朋友，唯一的玩伴大概就是院子里那一窝小鸡。妈妈没有让我去上学，但她教会了我所有的知识。她总是很忙，忙着记录和查询着什么。”
“我的房间很小，小到只能放下一张床，连灯都没有。但妈妈对我很好，睡觉前她都会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给我讲故事。她知道我怕黑，所以客厅的灯从来没有关过。”
“后来，我渐渐长大，开始能感觉到一种若隐若现的异样能量。我问妈妈那是什么，她只是皱着眉头，什么都没说。从那以后，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夏洛辰抓起矿泉水猛灌，水珠顺着下巴滴在运动服前襟，“那天晚上，她没有给我讲故事。她拿走了门口的小板凳，关上了那扇从未关过的门。屋里好黑，我害怕极了，想去开门，却听到了房门反锁的声音。”
“门外传来妈妈的声音，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那声音中混杂着一些奇怪的声响，像嘶哑的低语，又像动物的嘶吼。那些声音钻进我的耳朵，怎么捂都捂不住。那年我八岁。”
“第二天早上，妈妈打开房门，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给我做饭，陪我说话。可到了晚上，她依然会把我关在房间里，每天都是如此。渐渐地，我不再去触碰那扇门了。我只是蜷缩在床上，捂着耳朵，哭到麻木。那间狭小的房间让我窒息、颤抖……”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迷雾诡事夏洛辰的尾音突然卡在喉间，像是被窗缝漏进的冷风冻住了。柳清然倾身坐起，握住夏洛辰的手，微微收紧。掌心的温度透过两人交叠的指节传来，夏洛辰能清晰感觉到对方掌纹的纹路。她盯着床尾铁架上摇摇欲坠的蜘蛛网，光线中那些银丝正随着呼吸微微震颤。
“江倩告诉我，那几年，我选择性地遗忘了内心最恐惧的声音。所以在我的记忆中，之后的夜晚，门外的妈妈变得疯狂，她发泄般地嘶吼着，控诉那个男人抛弃了她，同时害怕我会离开她。而这些，其实是我自已的臆想，用来解释自已被妈妈关起来的原因。”
“直到有一天，夜晚那些声音消失了。我等了很久，妈妈都没有来开门。我忍不住去触碰那扇门，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扇门再也没有上过锁。”
夏洛辰的喉咙上下滑动，领口被扯得歪斜，“我走出去，那天很冷……很安静……而妈妈，背对着我，挂在房梁上……”
柳清然挪动时床垫弹簧发出叹息，她肩头蹭到夏洛辰冰凉的手肘。“回忆这些，很难受吧。”
柳清然呼气时带起的气流拂动夏洛辰鬓角碎发，那些不服帖的发丝在逆光中泛着金边。她们交握的掌心沁出薄汗，在秋阳里蒸腾起咸涩的雾气。
“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后来，我被老爹带到了江城。但我不想跟他们住在一起，所以他把我送到了林妍家。十三岁到现在，算起来我和林妍认识有九年了。”
提到林妍的瞬间，夏洛辰绷直的脊背忽然松懈，后颈撞上椅背时震落积灰。那些尘埃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像凝结的泪珠。
“怪不得你和林妍感情那么好。”柳清然嘴角掀起弧度，拇指在夏洛辰手背轻柔滑动。
话锋一转，“苏晴案，连环凶杀案，还有那晚袭击你的怨灵，都跟一种特殊能量有关，我需要跟你讲解一下……”
夏洛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提起苏瑶，她紧了紧相握的手掌，“诡雾……”
她用空着的手摸向口袋，打火机与钥匙串碰撞出清响。她低头时看见柳清然的手正缓缓从自已掌心抽离，说话的声音像结冰的湖面。
“你是说，拥有诡雾的神秘人对你的身体做了手脚，而这……可能牵扯到苏瑶？”
夏洛辰膝盖的处的布料被攥出深色汗渍，“我也只是猜测，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柳清然食指抵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你之前提到，诡雾会放大情绪，你自已无法控制。你和我那晚也是这个原因才……”
“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她急促的呼吸喷在柳清然颈侧，那里细小的绒毛随着气流颤抖，“但我喜欢你是真的！”
话音未落，铁架床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是柳清然猛地攥住了床栏。“你和苏瑶在一起的那晚……也失控了？”
“我……”夏洛辰紧张地揉搓双手，余光看见柳清然胸膛剧烈起伏，“是。”
“那我算什么？”柳清然突然抬手按住左胸，透过衣物传来擂鼓般的心跳。她深吸一口气，轻叹一声，“如果这件事真的牵扯到苏瑶，你这家伙大概率被算计了。”
夏洛辰伸手想碰她衣角，却只勾住一缕空气，手悬在半空又默默收回。“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柳清然后退时撞到床架，后背硌得生疼。她抬手整理鬓发时，腕表表盘反射的光正好刺进夏洛辰瞳孔："抱歉，我刚才失态了。"
夏洛辰望着她转身时扬起的发尾，那缕黑发扫过门框的积灰，带起细小的尘埃。当锁舌咬合的声音传来，她才发现掌心不知何时掐出了血痕。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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