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醒来时,晨光正透过窗帘缝隙,在枕边的信纸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指尖触到纸张的微凉,像触到了凌晨未散的露气,他猛地坐起身,展开信纸的手抑制不住地发颤。洛北笙的字迹落在纸上,笔锋时而轻缓如叹息,时而凌厉如刀锋,像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温度——靠近时暖得让人安心,走远了又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凿在他心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
他把那串经纬度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舌尖反复碾过那些数字,首到每个字符都像生了根,顺着血管钻进骨髓,才走到窗边。打火机“咔嗒”一声亮起,火苗舔舐着纸页上的数字,灰黑色的灰烬随风飘散,像一个被郑重封存在心底的秘密,连呼吸都不敢轻易惊扰。
回到学校的日子,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上课铃响时跟着人流涌进教室,老师在讲台上讲着函数与语法,他盯着黑板上的白色粉笔字,眼前却总晃过沙漠里的烈日与风沙;考试时埋头在试卷里涂涂写写,分数下来时被同学围着起哄,他扯着嘴角笑,心里却空落落的;课间和死党趴在栏杆上扯闲篇,听对方抱怨隔壁班的女生又发了好人卡,他嗯嗯啊啊地应着,耳朵里却全是九门那些人压低的密谋声。黎簇努力扮演着一个普通高中生,可洛北笙的话、沙漠里的经历、九门与汪家的暗流涌动,像藏在水底的礁石,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搅得他心神不宁。
吴邪果然找过他。那是个周五的傍晚,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老长,对方靠在操场边的单杠上,手里转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阳光斜斜地打在他脸上,遮住了半只眼睛。“黎簇,”他开口时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沙漠里的事还没了,汪家最近在查当年的旧账,你……”
“不去。”黎簇打断他,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硬气,像突然绷紧的弓弦。他攥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指甲掐进掌心,“我姐让我好好上学。”
吴邪转着水瓶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藏着说不清的意味:“我知道了。”他没再强求,只是走过来拍了拍黎簇的肩膀,掌心的温度有些烫人,“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可黎簇知道,有些事躲不掉。九门和汪家的暗涌从未真正停歇,像埋在地下的引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点燃。今天听说吴家老宅的墙角被人泼了红漆,明天又传来汪家在城郊的据点半夜失火,消息像野草一样从各个渠道冒出来,最终都绕不开他这个被洛北笙“钦点”的中间人。他开始在晚自习后偷偷溜出校门,在街角那个积满灰尘的电话亭里接电话,听筒里有时是王盟的声音,带着语重心长的意味:“黎簇啊,汪家那群白眼狼不能信,他们祖上就没安过好心”;有时是汪家某个管事阴冷的调子,像淬了冰:“九门的人最会装腔作势,你最好想清楚站在哪边”。
他第一次体会到洛北笙信里说的“斡旋”有多难。像是走在钢丝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左边是九门的步步紧逼,右边是汪家的虎视眈眈。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墙上贴满的关系图发呆,图上用红笔圈出的名字密密麻麻,像一张张模糊的脸。突然想起洛北笙写“火拼”时那决绝的字迹,笔尖几乎要划破纸页,可他不能让火拼发生。洛北笙说过“拖泥带水会害死更多人”,可真要拼个你死我活,那些在沙漠里见过的、没见过的面孔,又有多少能活下来?
转机出现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他刚做完一套数学模拟卷,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的号码。接起电话,对方的声音裹着雨声,带着抑制不住的恐惧:“黎簇,九门的人要动我们在城南的仓库,里面……里面有刚从老家接来的老人和孩子。”几乎是同时,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吴邪的人,语气急促:“黎簇,汪家想趁雨夜偷袭我们的药材库,那是给山里医疗队备的救命药!”
黎簇捏着手机,星河名落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冰凉的雨水顺着窗户缝隙渗进来,打在他手背上。他深吸一口气,给两边分别回了电话,声音平静得不像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仓库里的老人孩子,汪家自己转移,给你们两小时,动作快点。九门的人,立刻撤回来,药材库我去盯着。”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姐说了,谁先动无辜的人,她回来第一个收拾谁。”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最终都应了声。那天晚上,黎簇撑着伞站在药材库外的老槐树下,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风灌进领口,冷得他首打哆嗦,却硬是等到了天边泛起鱼肚白。
自那之后,诡异的平静降临了。九门和汪家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不再明着动手,偶尔的试探也点到即止,每次黎簇搬出“洛北笙”三个字,双方都会收敛几分。他知道这平静脆弱得像初春的薄冰,可至少,能让他休息一段时间。
高三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试卷在桌角堆成了小山,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减少,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再变成个位数。黎簇把所有精力都砸进了书本里,刷题到深夜时,台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像在与时间赛跑。他会在解出一道复杂的物理题后突然停下笔,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发呆——洛北笙说,太想她的话,她能感觉到。那他现在算不算很想?想她写信用的笔尖是不是磨圆了,想她离开时有没有回头看一眼这间屋子,想她此刻在哪个角落,是不是也望着同一片星空。
高考最后一门是英语。听力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时,黎簇捏着笔的手顿了顿,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答题卡上投下亮晃晃的光斑。他低头检查完最后一道选择题,铃声恰好响起,监考老师喊“停笔”的声音在考场里回荡,他放下笔,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几个月的周旋、压力、疲惫,像被戳破的气球,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很想洛北笙,想得出奇,像是要把这大半年的思念都在这一刻倒出来。
走出考场,人群熙熙攘攘。家长们举着鲜花和横幅,欢呼声震得人耳朵发疼;同学们勾肩搭背地打闹,有人把试卷撕碎了往天上抛,白色的纸片像雪一样落下来。黎簇跟着人流往外走,脚步有些慢,像是还没从那场漫长的考试里回过神。忽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心脏猛地一跳,猛地抬起头。
不远处的香樟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色的衬衫被风掀起一角,牛仔裤的裤脚卷着,露出一小截脚踝,长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正静静地看着他。
是洛北笙。
她好像瘦了点,下巴的线条更清晰了,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褪去了之前的苍白,但那双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星星,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带着点戏谑,又藏着温柔。
黎簇愣在原地,周围的喧嚣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家长的呼喊、同学的笑闹、蝉鸣与风声,全都模糊成了背景。洛北笙朝他挥了挥手,阳光穿过香樟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忽然笑了,眼里的酸涩和心里的空落瞬间被填满,像干涸的土地遇上了第一场雨。他迈开腿,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书包在背后颠颠撞撞,风穿过耳边,带着夏天独有的热意,也带着久别重逢的甜。跑到她面前时,他喘着气,抬头看她,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只变成一句带着点傻气的话:“你怎么才来?”
洛北笙挑了挑眉,伸手替他拂去额前的碎发,指尖的温度熨帖得让人安心:“这不是来了吗?”她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笑了笑,“考得怎么样?要是没考好,可别赖我来得太晚。”
黎簇看着她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过去所有的不安与煎熬,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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