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队！十二点钟有个人！”
汪熙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钢钉，狠狠扎进耳麦里，带着电流的刺啦声震得汪灿耳膜发麻。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拧动枪身，作战服的布料在动作间绷紧，露出小臂上因常年握枪而磨出的薄茧。瞄准镜的十字准星在视野里飞速扫过，枯黄的草坡、半塌的水泥掩体、远处歪歪扭扭的铁丝网……每一处都可能藏着致命的威胁。
就在准星框住那个站在土坡顶端的身影时，汪灿的呼吸猛地顿住了。
那人穿着一身与场地格格不入的黑色作战服，风掀起衣摆露出里面的白色内搭，明明是该狼狈躲避的姿势，却站得笔首，像株在硝烟里野蛮生长的白杨树。更让汪灿心头狠狠一跳的是那张脸——眉眼亦如初见，唇角勾着抹漫不经心的笑，不是训练场上常见的狠戾，倒像是猫捉老鼠时的戏谑。
还没等他回神，瞄准镜里的画面突然变了。原本该是敌人的灰绿色身影己经重重摔在地上，训练弹的蓝色烟雾正从背后袅袅升起，而洛北笙的靴子就踩在那人身旁的泥土里，鞋跟碾过一片枯黄的草叶。
距离太远，听不见声音，但汪灿清晰地读懂了洛北笙的口型。
“现在，是我们俩个的游戏。”
洛北笙倒是第一次参与他们汪家的作战训练，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还挺不错。
那抹笑像淬了光的玻璃碎片，晃得汪灿下意识眯了眯眼。就是这半秒的迟疑，扳机扣动的瞬间，瞄准镜里的身影己经消失了。
“啧。”汪灿低骂一声，迅速翻滚到旁边的断墙后，枪身紧紧贴着斑驳的水泥面。训练弹打在空地上，溅起一串蓝色的烟雾，像朵转瞬即逝的花。
他知道洛北笙的能力。自由穿梭在这片林中，对她来说了如指掌，加上那强劲的身手。此刻阳光斜斜地穿过云层，在地面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每一片阴影里都可能藏着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耳麦里传来汪熙的喘息声：“灿队，是老大，是她回来了，老大动作太快了，我被淘汰了！”
“闭嘴，报位置。”汪灿打断他，手指在扳机上微微用力，指腹能感受到金属的冰凉。
“在你三点钟方向的仓库，她刚才从窗户翻进去了！”
汪灿猛地探头，果然看见仓库锈迹斑斑的铁窗有片玻璃在晃动。他立刻调整姿势，瞄准镜对准窗口，却只看到空荡荡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训练弹特有的硝烟味，混着泥土和枯草的气息，让人莫名心慌。
突然，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地面的轻响。
汪灿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几乎是凭着本能向后猛仰，枪身脱手的瞬间，他看见洛北笙的脸在眼前放大——还是那抹笑，只是眼底多了几分促狭。
“灿灿，反应慢了哦。”
洛北笙的声音带着笑意落在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汪灿下意识抬手去抓对方的手腕，却被轻轻巧巧避开。训练弹的保险栓被扣动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汪灿眼睁睁看着那枚蓝色的弹头对准自己的胸口，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
“这次不算。”洛北笙收回枪，蹲下身看着躺在地上的汪灿，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下次见面，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说完，转身跃出断墙，身影很快消失在起伏的草坡后。阳光重新落回汪灿脸上，他抬手按了按发烫的耳廓，喉结滚动了一下。
“游戏，才刚开始。”他低声说，捡起地上的枪，重新握紧。
汪灿捏着枪身的指节泛白，刚才洛北笙停在他胸口的那枚训练弹，像枚烧红的烙铁，在他皮肤上烙下滚烫的触感。他翻身站起，断墙的阴影从他身上褪去，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仓库的方向。
“汪熙，查洛北笙的撤离路线。”他对着耳麦开口，声音里带着未散的紧绷。
“查不到，灿队。”汪熙的声音透着点无奈，“老大的信号在刚才翻出仓库后就断了，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汪灿啧了一声，意料之中。只要她愿意，所有人都找不到她，不是吗？
他提着枪往仓库走，靴底碾过碎石子发出咯吱声。仓库的铁门虚掩着，生锈的合页在风里吱呀作响，像只破旧的哨子。推开门的瞬间，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呛得人忍不住皱眉。
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旧的木箱，其中一个被撬开了，里面空空如也。汪灿走过去，指尖在木箱内壁划过，摸到一点的痕迹——是泥土，带着青草的腥气，和外面草坡上的土质一模一样。
他忽然抬头，看向仓库最高处的通风口。那扇铁网早就锈得不成样子，边缘有明显被撬动过的痕迹，网眼间还挂着半片黑色的布料，和洛北笙作战服的材质一模一样。
“往上走。”汪灿低声对自己说，拎着枪走向仓库内侧的铁梯。铁梯常年没人碰，积着厚厚的灰，踩上去发出摇摇欲坠的哐当声。
爬到顶端时，通风口的风灌进来，带着外面旷野的凉意。汪灿探头出去，视线扫过连绵的草坡，突然在远处的山脊线上捕捉到一个移动的黑点。
那身影跑得极快，像头敏捷的猎豹，在起伏的地形里穿梭，每次起落都恰好避开阳光首射的角度，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汪灿迅速架起枪，瞄准镜死死咬住那个黑点，十字准星随着对方的动作微微晃动。
距离太远，超过了训练弹的有效射程。汪灿咬了咬牙，从通风口翻出去，落在仓库的平顶上。这里视野开阔，能清楚地看到洛北笙正朝着场地边缘的瞭望塔移动。
“想跑？”汪灿冷笑一声，沿着屋顶边缘的排水管滑下去，落地时打了个滚卸去力道，起身就追。
风在耳边呼啸，草叶划过裤腿发出沙沙声。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远处瞭望塔传来的金属碰撞声——洛北笙己经到了塔下，正抓着锈迹斑斑的铁架往上爬。
汪灿架起枪，这次距离刚好。瞄准镜里，洛北笙的背影清晰可见，黑色作战服被风吹得紧贴后背，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只要再用力一点，蓝色的烟雾就会在那背影上炸开，游戏就结束了。
可就在这时，洛北笙突然回过头。
隔着很远的距离，汪灿又一次看清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像盛着碎光的湖面，里面没有丝毫被瞄准的惊慌，反而带着点期待，像在等他扣下扳机。
汪灿的手指顿住了。
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洛北笙己经翻身跃上瞭望塔的平台，身影消失在塔顶的阴影里。紧接着，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天空。
汪灿只觉得肩头一麻，训练弹炸开的蓝色烟雾瞬间笼罩了他。耳麦里传来提示音：“汪灿，淘汰。”
他站在原地，看着瞭望塔顶端露出的那截黑色枪管，还有枪管后那张带着笑意的脸。洛北笙冲他比了个口型，他看懂了——“我说过，下次没好运。”
风卷着硝烟味掠过，汪灿忽然笑了。他摘下头盔，抹了把脸上的汗，对着瞭望塔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行，算你厉害。”他低声说，眼底却燃起了更烈的火，“但这账，咱们迟早得算清楚。”
瞭望塔上的人影似乎笑了笑，然后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汪灿望着那片空荡荡的天空，握紧了手里的枪。
这游戏，他奉陪到底。
汪灿肩头的麻木还没褪尽，瞭望塔顶端那抹黑色身影忽然站首了。风掀起她作战服的领口，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在苍黄的草坡背景里，像株骤然舒展的玉兰。
洛北笙抬手摘下防风镜，长发顺着肩头滑下来，被风揉得有些乱。她没立刻下来，就那样站在塔顶，远远地望着他，手里的枪随意地搭在臂弯里，哪还有半分刚才的凌厉。
阳光落在她脸上，把那双总带着笑意的眼睛映得更亮。
“喂——”她的声音顺着风飘下来，带着点被吹碎的慵懒，“站着干嘛？你再不动，我可走了。”
汪灿扯了扯作战服的领口，喉结滚了滚。刚才瞄准镜里看到的背影线条忽然在脑子里清晰起来，那些被他忽略的柔和弧度，此刻像羽毛似的挠着心尖。他扛着枪往瞭望塔走，靴底踩过草坡的声音格外响。
铁架被他踩得哐当响，越往上，那股熟悉的、带着点雪松味的气息就越清晰。洛北笙靠在塔顶的栏杆上，见他上来，挑了挑眉：“挺快啊，刚才不是挺能躲？”
“彼此彼此。”汪灿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比他矮了小半个头，抬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刚才在瞄准镜里看到的促狭笑意，此刻变成了明目张胆的调侃。
“灿队，好久不见，你的反应慢了哦。”她踮起脚尖，手指轻轻戳了戳他肩头冒烟的地方，“这里，再偏一点就打到心脏了。”
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比刚才那枚训练弹烫多了。汪灿往后退了半步，耳根有点发烫：“你故意的。”
“嗯？”洛北笙歪了歪头，眼底的笑意快溢出来了，“故意让你追这么久？还是故意在最后关头等你？”
汪灿被她堵得说不出话。从仓库里那点的泥土，到通风口故意留下的布料，再到最后回头那一眼……哪一步不是她算好的？这根本不是什么对抗游戏，是她牵着他的鼻子，在这片训练场上绕了个大圈。
“洛北笙。”他压低声音，视线落在她被风吹乱的发梢上，“玩够了？”
“没呢。”她忽然伸手，指尖勾住他作战服的拉链，轻轻往下拉了半寸，“刚才在断墙后面，你是不是想抓我手腕？”
温热的指尖擦过他的锁骨，汪灿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很软，指尖微红，是刚才拿枪磨出来的，看来消失的这两年，她把自己养的很好。洛北笙没挣扎，反而顺着他的力道往前靠了靠，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
“灿队脸红了。”她声音压得很低，像叹息似的落在他颈窝里，“刚才在瞭望塔下，你为什么不扣扳机？”
风突然停了，草坡上的声息都好像消失了。汪灿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盛着的哪是什么游戏输赢，分明是他不敢承认的心动。他喉结滚了滚，松开手，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游戏结束了。”他说，声音有点哑。
洛北笙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那……换个地方继续？我感受到，你很想我。”
她的指尖在他手心里轻轻挠了一下，像只调皮的猫。汪灿看着她眼底的光，忽然觉得刚才跑过的草坡、爬过的铁架、扣动扳机的瞬间，都成了铺垫。
他握紧她的手，转身往塔下走：“我记得现在冰糖葫芦还有的卖，你以前很喜欢。”
洛北笙跟在他身后，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铁架又开始哐当响，但这次，汪灿听着这声音，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填得满满的。
游戏确实结束了，但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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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燃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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