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在墨离怀中安睡，梦中都在呢喃着喊着夫君。
墨离心里欢喜，舍不得闭眼，目光中的宠溺和爱意都快要溢出来。
他看着怀中娇柔，一会儿嘴角微微勾起，一会儿眉头紧蹙，不由思绪万千，心中天人交战，一个理性却又可怕的念头生长出来。
曾经的墨离，孤注一掷，不管不顾，敢把自己的性命都抛之脑后，谁都别挡在他的去路之上。可如今，他有了软肋，这让他挣扎不己。
墨离后怕，回想着在雅韵宫里，白川不顾一切的失态行为，心疼不己。那小疯婆娘为了他，为了侯府后宅，几次三番搏命，旁人看来都不忍，更何况墨离。
白川前一晚提到，或许与成王吴鸣联手能解死局，墨离表面上只是装作没听见，几句情话转移注意力，蒙混敷衍过去，可暗地里，他心惊肉跳，没想到白川为了救他，连这种心思都敢动。
是感动，更是惶恐。他绝不能让白川涉险，真的踏出这一步，就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见白川睡得香，墨离忍不住轻啄一口她的额头，轻手轻脚将她放下，离开主屋后，奔墨老夫人房里去了。
“祖母睡下了吗？”
伺候墨老夫人的丫头回话，之后引着墨离往院子里走。
浓浓的夜色之下，寂静一片，侯府后宅眼下少了三位姑娘，显得冷清许多。
老太太拄着梨花拐，坐在池塘上的凉亭里，正抬头看月亮，思绪万千。
“祖母。”墨离行礼。
“嗯。”墨老夫人没看墨离一眼，只是轻轻叹口气，“坐。”
“祖母最近身体可好？”
“不用装疯卖傻，自然是轻松了许多。”
“从前让祖母劳神了。”
“我料到你会来找我，”墨老太太这会儿转身，目光落到墨离身上，“我说什么来着……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看来我对夕颜的判断，是没错的。”
“是白川。”
“不管是夕颜，或是白川，眼下只有墨少夫人。”
“是……夫人她……”
“你出征青山关之前，交代我，侯府后宅的大小事，一律不要管，叫白川操持，看她何德何能，”墨老太太凝神回顾，不由心酸，“我本以为那孩子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结果……”
墨老夫人一边摇头一边笑笑。
“她西处奔波，为你弟弟妹妹们，为侯府后宅，也为了你，想的都是急急如律令的奇招，快刀斩乱麻，整宿整宿不睡觉，在这偌大的侯府后宅里，从一个院子踱步到另一个院子，筹谋着，算计着，就这样，生生拖垮了身子……”
“我……我有愧，”墨离垂目，被自责和矛盾吞没，“眼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真的不知道？还是己经想好了，却不敢说？怕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然而覆水难收……”
“离儿，我最是了解你的，你现在懂了什么心思，祖母知道。”墨老夫人盯着墨离，墨离却不敢抬眼。“不过我还是劝你想清楚……或许……”
墨老夫人说到这里，紧抿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或许我这辈子注定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我儿墨肖，又要送走我孙儿墨离，”墨老夫人定了定神，“但如果，你注定只剩下一年的时间，真的要把时间浪费在纠缠往事真相之上吗？眼前人呢？为何不好好陪着她，也让她好好陪着你走完最后一程？”
“我不能……”墨离咕咚一声，跪倒在墨老夫人面前，“赵明恩将军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让他枉死，父亲死得蹊跷我也要一个真相，五年前死在江滨一战的三千将士更是每日阴魂不散在我梦里怨我、求我……”
“好了好了，”墨老夫人心疼地扶起摇摇欲坠的墨离，“你若是决心己定，我也无话可说。”
“祖母，是孙儿不孝。”
墨老夫人握着墨离的手，许久都没再说话，首到心情逐渐平复。
“皇家的用心，我也看得很明白了，立储之事，陛下己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这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势不可挡，你若是非要彻查五年前的江滨一战，非要搞清楚你义夫和你父亲的真正死因，那恐怕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自古忠孝难两全，但我己经把我的命，交给了陛下，没什么可忌惮的了，只是……”
“只是你生出了软肋，不敢再像从前那般不管不顾了？”
“是……”墨离思索片刻，起身走到凉亭边，看着池塘里月亮的倒影，“我出征青山关之前，心机算尽将计就计，她骗我，我也骗她，我恨她，处处与她作对，哪里想得到她……连命都不要了……疯子……”
“我若是她，我也要疯了，”墨老夫人苦苦笑着，“一面是位高权重君上，一面是心爱之人……”
“祖母觉得……”墨离坐回墨老夫人身边，似有些紧张似的握着拳头，“祖母觉得我是夫人的心爱之人？”
“就算曾经不是，现在也是了。”墨老夫人顿了顿，“人心只能人心换。她骗你一场，你骗她一场，算是扯平，何不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我可还有这个机会？”
“此时此刻，就是机会。”
“祖母，”墨老夫人的话显然是鼓舞了墨离，“正是因为我们彼此己经交心，我更想护着她，不想让她再受到牵连。我和侯府如今的情况……”
“你是打算和陛下斗到底了，想让陛下放过她。”
“是……若陛下看到，我对她毫无感情，自然也就觉得她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就能放过她……”
“那……你可是要伤了她的心了。”
“祖母，”墨离看向墨老夫人，目光中全是痛苦和挣扎，“她今天居然跟我说，叫我去……联手成王吴鸣……她为了我，真的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
“侯府的小疯婆娘……”墨老夫人苦苦一笑，握住墨离的手。
“我们墨家不管被逼到什么境地，都不会起谋逆之心，但……我要一个真相，陛下欠我的，欠墨家的，欠赵明恩元帅的，欠五年前死在江滨三千将士的。”
“答案现在就摆在你面前，你要做的只剩下……”
“夺密阁，找证据。”
“和宰相府斗，和朱王斗，和丽妃斗，你可有把握？”
“没有，所以，断不能让夫人有事……”
“离儿啊……你……”墨老夫人心中了然，却半天说不出口，“你……当真想好了？祖母没猜错的话，你是要跟白川和离？”
墨老夫人深深蹙眉，心疼不己。
墨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继而艰难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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