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只感觉到周身发冷，疲倦地叹了一口气。墨离敏锐察觉到白川的异常，心中一惊，上前将心肝宝贝护在怀中。他咬紧了牙，扭头看向不识趣的三位侯府夫人，这些日子的隐忍，眼看就要发泄在此时此刻。
就在一触即发的时候，宋翊从暗处站出来，他宴席上那身戎装未退，眉目冷峻，目光如刀般扫过赵雅清，“赵姑娘，你这是何必？”
赵雅清一愣，显然没料到宋翊会突然出现，“宋将军......”
“墨少夫人想将你许给我，你就一出接一出的闹，非要如此给我难堪？”宋翊冷笑，那举手投足之间，目光在热烈与凉薄之间随意切换，确实有几分神似墨离。
“宋将军，我不是……”
“我还没说完，”宋翊根本不给赵雅清留余地，“赵姑娘，你若真想死，何必挑这个时候？何必选这个地方？”
白川瞳仁微颤，没想到宋翊也洞察到了赵雅清的心机。
“稍稍晚些，等下人们都睡了可好？”宋翊浅笑，“或是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可好？安安静静，妥妥当当，叫大家第二天一大早再发现你，那才真是烈女，否则，笑话。”
赵雅清脸色一白，“你......”
宋翊还没骂爽，继续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赵姑娘，你若真想挽回颜面，就该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而不是在这里演苦情戏。你这般做作，只会让人更加瞧不起你。而且我敢说，在场的人里，除了墨少夫人，我最了解墨总都督的脾气心性，也就是因为你是赵明恩元帅的独女，他才忍你让你随你在他侯府撒泼打滚，若是换了旁人，滇军活阎王，早给你绑起来，吊在房梁上自省到求饶，再不服的，手脚剁了喂狗。”
赵雅清被宋翊的话刺得无地自容，更是惊恐，害怕与错愕在目光中交替，但很快她又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宋将军，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只是......”
“够了，”墨离轻声喝退宋翊，心里却是感激他出来解围，“你吓唬她做什么。”
“末将失礼。”宋翊何许人，天不怕地不怕，为墨离马首是瞻，见火候差不多了，也点到为止，“赵姑娘，我这人一向心首口快，话说得过了，你骂回来就是。我也信你绝非对旁人不管不顾，自私自利之人。若你放弃执念，改变心意，别去管那花城悠悠众口如何说你笑你，那个真正心悦于你的人，自不会在意这些，还会娶你。”
赵雅清闻听宋翊的话，心中一颤。她脑子有些乱，低下头，不再折腾，而是陷入复杂的思绪。
宋翊乃至宋家，都是当朝重臣，自然很清楚墨离此时此刻面临着什么样的局面。当白川起心动念要把赵雅清许给他的那一刻，他就猜到了白川的筹谋。
“宋将军，你与赵明恩元帅曾经可有交集？”早在宴席开始之前，白川就拉着宋翊，在侯府后宅的步廊悠悠漫步。
“有过，但不深，五年前，江滨一战前夕，元帅府上千金满十岁，办了个家宴，请我们去吃酒，那算是最近的一次。”宋翊浅笑回顾，“那时候，我还小，才跟了墨总都督不到两年……当时我就想，哪家高门大户的女儿满十岁也不会办家宴啊，这个赵元帅还真是特别……”
“赵明恩元帅爱女，那是花城人尽皆知的事。”
“嗯，见识到了，他的掌上明珠，赵雅清，才十岁，知书达理不说，能骑马能射箭，通晓兵法术数，与我沙盘演战，我竟然不是她的对手。”
“看来，你与侯爷的义妹也有一面之缘咯。”
“是。”
“如今元帅府己然衰败，主君主母都不在了，旁的也是走的走散的散，就剩下这赵姑娘一人……”
“嗯，五年间，她在贞洁堂，该也是受了不少苦的。”
“她如今回到花城，行了笄礼，己经可以许配人家了，宋将军……”
“少夫人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宋翊了然，不由笑了笑，“真是煞费苦心啊。”
“这话是何意思？”
“赵雅清突然回花城，是为何？”宋翊看向白川，“你我心知肚明。少夫人，这是要拿我挡在墨总都督面前啊。”
“是，我一向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你只知我一，不知我二。”
“那末将细听少夫人说来，这个二是什么意思？”
“花城人说我大宁卖酒女，侯府女诸葛，万事筹谋算计，但，我走的每一步都问心无愧，不伤人不害人只救人渡人，但求个心安理得。赵雅清花苞似的年纪，却被陛下被宰相府用来当作刺我的刀，我若一心只求自保，只管找个机会要了她的性命便罢了，她，不是我的对手。”
白川说到这里，长叹一声，“这江滨一战，多少人的心结，多少人的怨念，若是能止于我之手，也算是我功德一件。”
“少夫人，我信你的话。”
“宋将军，”白川转而看向宋翊，“我只是询你的打算，你若不肯，我绝不多言。门第来说，如今的赵雅清肯定是配不上做你的正妻。但论别的，她未必就不行。我知道宋将军脾气秉性有几分像我家侯爷，所以大胆猜测，你是不在意这些的。”
“所以今日家宴，实则是为赵雅清选郎君。而我，是你为她挑中的人？”
“只是相看，给她一个机会。”白川轻轻叹口气，“不过宋将军，你也做好心理准备，赵雅清和你第一次见的时候，己经绝然不同了，但你相信我，那个为你所称赞不绝的少女，还藏在她的心里，只是需要被唤醒罢了。”
宋翊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赵雅清，想起之前与白川这段掏心的对话。
的确，如今的赵雅清和他头回在元帅府见到的，判若两人。他失望更是痛心，然而与此同时也不忍就这样把少女扔在一旁不管不顾。若是他真的对赵雅清失望透顶，刚刚也不会浪费口舌骂她一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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