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皇城大道青石路两旁却还热闹着。
“花城不乏夜夜笙歌的地方，除了望江楼，还有个去处，”墨离领着白川来到一处十字路口，东西南北四个角上的小楼，全都还亮着灯，人来人往，“正是小四口柜坊。”
柜坊，就是赌场啊。
白川知道小四口，是为玩家设计的陷阱，胆子大的可以过来试试手气，但概率都是精确计算过，赢面非常小，稍有不慎倾家荡产，若是还人心不足，必定会背负上巨额债务。
“我刚刚已经叫苏晟安排人来扫听了一圈，墨冲最近就是每天晚上都在这里消耗，”墨离补充着，“此时此刻就在东边柜坊里，玩得不亦乐乎呢。”
墨离咬牙切齿，大步迈入小楼，白川紧跟其后，生怕出什么乱子。
掷骰子的、打骨牌的、搓麻将的……好赌的男人们聚集在这里，叫嚣着，谩骂着。
墨离将白川护在身后，挤进人多的地方，只见背对着他们，有一位少年，正弓着腰，塌着背，与对面一位满目狡猾的男子对决双陆。
那定是墨冲。
墨离悄悄走到墨冲背后，不动声色，就像是个跑过来看热闹的人，潜伏在一旁。
墨冲专注着眼前的黑白子，紧握着骰子，瑟瑟发抖，他满头大汗，嘴唇微微泛白，看样子这一夜定是又输了。
白川眯着眼仔细打量墨冲对面那位男子，他看起来也不过与墨离一般年纪，眉目清秀，五官端正，气度不凡，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纤长白皙，格外好看。
这是哪位大宝贝？
白川一时间想不起来，但也大约能猜到是个难度级别不低的攻略对象。
“墨公子……”男人从怀中掏出一只手帕，扔给墨冲，“一直捂着这骰子，他也未必就能听你的，不如先擦擦额头上的汗，别紧张才好……”
男人说罢，轻轻推了推面前堆成小山的碎银子，本就处在崩溃边缘的墨冲彻底坍塌。
“饶了我吧，薛老板，”墨冲膝盖一软，扶着桌子滑下去，“我认输，认输，我真的已经拿不出钱了……”
薛老板……薛无双！小四口的金主，花城首富！攻略难度，时邃和墨离之后就是他了。
墨冲怎么敢跟他赌的！
白川认出眼前人，知道墨冲是惹上大麻烦了。
“别跪。”墨离冷不丁提上墨冲的后脖领，给他拽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你是侯府二公子，怎能随便下跪。”
“大……大哥……”
墨离瞪住墨冲，目光像刀子一样。
“我待会儿跟给你算账。”
墨离将墨冲扔到一旁，白川扶着墨冲坐下。
“薛老板，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请多多包涵。”
“哟，是墨总都督大驾光临，”薛无双轻轻起身，翩翩行礼，举手投足带着成功商人特有的贵气，“是我招待不周。”
“呵……”墨离轻哼一声，虽是以礼相待，却也没把薛无双放在眼里，“薛老板，我看我弟弟这模样，该是输了不少，没关系，既然是他自已要走进这小四口，该了你的多少就给你多少。”
“墨总都督果然是个爽快的人，可只怕……”薛无双轻轻摆手，在旁小厮呈上来一张欠条，递给墨离，“只怕是有点多……”
墨离凝神看向欠条，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反复确认，随后恶狠狠瞥一眼墨冲。
墨冲此时已经被吓得失神，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白川皱眉看着墨冲，气不打一处来。
“也不知当初是怎么脑子抽抽了，设计出你这么个需要被拯救的攻略对象……”白川嘟嘟囔囔，“会开启你的剧情线的玩家，不是圣母就是猎奇吧。”
“薛老板，这个欠条上写的实在离谱……”
“墨总都督，我薛无双，花城谁人不知，就是个商人，绝不占他人一分一毫的便宜，也不会让自已吃亏。墨二公子自已没带够银两，管我借了许多，利滚利，就是这些，分文不多要他的。”
“是。”墨离思索片刻，轻轻咬破拇指，在欠条上按下手印，“这欠条，转给我可好？”
“你？”
“是。”墨离郑重点点头，“墨冲只是侯府二公子，一个屁事不懂的毛头小子，身上的每一分钱都是他母亲给的，你拿着他的欠条又有何用？”
薛老板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可以，但墨总都督打算几时还钱。”
“这……”墨离凝神思索，“一个月……”
“一个月？”薛无双哈哈大笑，随即换上厉色，“你当小四口是什么地方？当我薛无双是什么人？”薛无双瞥一眼墨冲，目光又回到墨离身上，“就三天！三天不还钱，你就带着你的弟弟，与我落葵府衙门见。”
墨离虽是滇国三军统帅，却也自知惹不起这薛无双。
薛无双年年上贡皇城，私底下也为滇军捐了许多粮食补给，虽是没什么实权，却是个有手段的人。
“薛老板，”白川轻盈地冒出来，对着薛无双行了个礼，墨离该是被墨冲气坏了，忘记此行真正的目的，“敢问墨二公子除了输给你这些银钱，可还输给你别的？”
“这位姑娘是……”
薛无双眉毛舒展开来，他这人阴损毒辣，却有一个好处，绝对绅士，对女子格外温柔。
“我从大宁来，叫我夕颜便是了。”
“夕颜？”薛无双哈一声，别有深意看了墨离一眼，“不知夕颜姑娘指的这个别的，是什么东西？”
“一只蝴蝶形状的发簪？该是值些钱的。”
一听这话，墨冲突然回过神来，看向白川，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发簪？”薛无双摇摇头，“那倒是没有。”
“哦？”白川失望，轻叹一声，“那便没事了。”
墨离一把拎起墨冲，护着白川，离开小楼。他们快走到门口时，被不知何时追上来的薛无双叫住。
“夕颜姑娘。”
“在。”
“小四口只能用真金白银来赌，但若是真的输光了，却可以到隔壁迎运当铺去拿身上精贵的物件换钱，那也是我的买卖。”
薛无双说到这里，白川和墨离不约而同看向墨冲。
墨冲知道自已也没什么可再隐瞒，只是点了点头。
“太好了，薛老板，不知可否方便，让我们去找一找？”
“可以，我带路。”
薛无双迈步走在前头，白川心中又燃起希望，轻轻拍拍墨离。
“这下，肯定是能找到了！”
墨离被白川感染，也不由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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