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
白川几乎是惊叫着醒过来，睁大眼睛才看见自已置身东厢房，床边只有墨老夫人守着。
“祖母……”
“夕颜姑娘，你糊涂啊！”
“夕颜姑娘？你不叫我……孙媳妇？”
白川凝神，仔细观察墨老夫人，那双混沌的眸子此刻炯炯有神，似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你不是她，我为何要将你唤做她？”
“墨老夫人……墨老夫人你……你好着呢？”
白川竟是克制不住地喜悦，扶住墨老夫人的肩膀，虽然她很清楚，阿尔兹海默症患者，只能偶尔恢复神智，但看目前的情况来说，这时机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我好着呢……”墨老夫人将白川扶起来，“可你，还有这侯府，恐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墨玉……墨玉呢？”
“你昏迷了两天两夜，御考已经结束，墨玉回来了，”墨老夫人顿了顿，“当然，墨冲也回来了……”
墨老夫人话说到这里，白川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
“怎么样？被发现没有？”
“真是你筹谋的啊……”墨老夫人眉头紧锁，上下打量着白川，“方才我在堂屋外头听他们说话，墨离快要把墨冲打得晕厥过去，墨冲也咬着牙什么都不说，倒是墨玉实在不忍心看着二哥哥受这个皮肉之苦，才招了……说是她自已求你、这位侯府的尊客出的主意……”
“不，跟三姑娘没关系，是我，是我一个人出的主意，让墨玉扮成墨冲，参加了御考，还叫墨冲这三日躲在薛府后宅……”白川忙不迭从床上爬起来，“我这就去堂屋跟他们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墨老夫人按下白川，“这祸事难道是你一个人闯出来的？哪怕就是你一个人闯出来的，你一个人扛得住？现在侯府以闹了家贼为由，把宅子都封了，生怕走漏出去办点消息，扰乱御考，那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啊！”
“墨老夫人，”白川扑通一声，跪在墨老夫人面前，“我一个外女，在侯府惹出这种祸事，实在不应该，任凭你和墨总都督处罚，但墨玉……墨玉无罪啊……”
“无罪，现在也是有罪了。”
“我已经为墨玉备好了后路，只需要……”
“什么？”
“只需要把这个戏继续演下去……”
“什么？”
“若是墨玉没有高中，那么自然，这件事不了了之……”
“那若是墨玉御考高中？”
“那就往前走一步，入朝面圣。”
“荒谬！”
墨老夫人低吼着，银莲花拐杖顿地，呼地站起身。
白川被这气势吓得赶紧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
“墨老夫人，你也是不忍让墨玉一身才学却困在四方院落之中，不是吗？”
“花城高门女子，当以嫁得如意郎君为荣，以此光耀门楣……”
“不……你不是这样想的……”
“岂有此理！我知道你来自大宁，个性是直率些，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不懂规矩，与长辈这样讲话，成何体统！”
“兹事体大，晚辈一时间顾不得什么规矩什么体统了，请墨老夫人体谅。”
“这件事不必说了，我这就带着墨玉和墨冲入皇城请罪，我是一品诰命，这张老脸还是有些面子在的，无论如何责罚，且把两个孩子的命保住再说。”
“墨老夫人，”白川跪趴在墨老夫人面前，“祖母，祖母留步，祖母这么做，墨玉的心就真的死了……”
“你……”
“祖母也是心疼墨玉，多年前才把她那张芳华锦绣图偷偷流放于世的不是吗？”
“什么？你怎知……”
墨老夫人错愕，差点没站稳，扶着桌子坐下，她自是不知白川对所有的背景故事了如指掌。
“祖母你是希望这世人知道墨玉，不，这还不够，你是巴不得整个花城、整个滇国，都能认可墨玉的才学……”
“是，我是不甘心玉儿被埋没，才放出了芳华锦绣图，可我却从未敢说那是我家玉儿的画作，就是在怕，就是在藏……”墨老夫人看着长跪不起的白川也是心疼，“可你走这一步终究是太过凶险了。”
“不，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如何退？退路何在？”
“那张被世人追捧的芳华锦绣图，已经在长公主时芳手中，她就是退路。”
“什么？”
“若是墨玉通过御考，那是要去皇城面圣的，长公主时芳也会在场……”白川顿了顿，“长公主惜才如命，你说她会不会保下三姑娘？”
“这……”墨老夫人动动眼珠子，凝神思索片刻，轻轻搀扶起白川，“终究还是一步险棋。”
“那还有滇国律法。”
“什么？”
“试问祖母，滇国关于御考关于殿试，有哪一条规定女子不能参加？”
“这……”
墨老夫人琢磨了半天，倒吸一口凉气，看向白川。
“没错吧！并未有相关条款，因为女子不得入朝为官，这是默认的共识，没有人会提出来，没有人会打破它，然而却也是漏洞所在……”
“但你可别忘了，”墨老夫人回过神，轻轻点了点白川的脑门，“墨玉是代替墨冲参加的御考，代考，是被严格禁止的。”
“所以还有一个人，少了他可不行……”
“谁？”
“户部尚书家江公子江沐辰……”
“他？”
“祖母可能不知道，墨玉曾跪求江公子想办法让他参加御考……”
“竟然还有这事？”
“从此之后，江沐辰对墨玉的事情耿耿于怀，私下找过我一次，是他帮忙偷梁换柱，在早早在御考名单上把墨冲改成了墨玉……江公子是本届御考主考官，他做的名单，无人会再验了，外头的人虽是以为参加御考的是墨冲，可名单上却实实在在写着墨玉的名字啊！墨玉拿着准考文书，自已去考的试，何罪之有？”
“什么？那江沐辰竟敢做这种事？”
“墨冲的御考名额本就是大夫人通过不正当手段买下的，应当除名，反倒是墨玉……”
“御考三年一轮，凡有意者，需在当年正月提交一篇政论于学政院……”
“正是……”
“难道墨玉她……”
“从十岁开始，年年提，却是从不敢署名。而今年，江沐辰在得知墨玉的心思之后，跑去查验，找出了她的政论，一共六份，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不输花城任何高官才子半分。”
“所以江沐辰才冒着被牵连的危险，同你们一起演这出戏？”
“正是……若还不够……”
白川从怀中掏出薛无双赠她的御赐冰翠，惹墨老夫人周身一滞。
“好好好，”墨老夫人轻叹，拍拍膝盖，“你们一群小儿竟是天不怕地不怕，倒是给我比下去了。”
墨老夫人拄着银莲花拐杖，缓缓起身。
“走，去堂屋，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件事由祖母给你们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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