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总都督，该用晚膳了。”
苏晟来得正好，结束了堂屋今日的聚会。
最后一抹夕阳也沉下去，天色彻底暗了。
各房回各院，纷纷散去。
“好了，老身乏得很，”墨老夫人拄着银莲花拐杖站起身，“苏管家，我今晚在自已屋子里用晚膳。”
“是。”
墨老夫人冲白川使了个眼色，之后被苏晟搀扶着走出房间。
剩下白川和墨离，两人互不言语，气氛跌入冰点。
不知过了多久，墨离终于迈开步子，往外走，白川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不远不近跟在后头。
完成了任务，却也闯下大祸。
白川知道，即便是做了万全准备，也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功亏一篑是小，脑袋搬家是大。
白川几次想要开口说点什么，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只追着墨离的背影，一路跟到膳厅。
墨离这在桌子跟前坐下，端起碗，拿起筷子，依旧是不看白川。
白川一动不敢动，想起侯府发现墨玉不见的那个夜晚，墨离差点掐死她，就不由一阵后怕。
“吃饭。”
墨离突然发话，吓得白川一激灵。她回过神，在桌子另一边坐下，也端起碗筷，却是一口东西都吃不进去。
墨离是真的生气了，白川能看得出，毕竟这次关乎家人性命，事情非同小可。
来花城这些日子，墨离不是没对白川恼过，甚至还拔刀相向，却也不似眼前这般，一股低气压快要给人闷得喘不过气来。
“墨总都督，”白川放下碗筷，缓缓起身，“我实在吃不下，你慢用，我回屋歇了。”
“坐下。”
墨离轻呵一声。
白川双膝一软，又坐回位置上，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怎么？想要饿死自已，以此谢罪吗？”墨离终于看向白川，“从今天开始，你与我寸步不离，切莫再生事……现在，吃饭。”
白川沉默着，重新拿起碗筷，勉强吃了几口，才从两天两夜的晕厥中缓过来没多久，胃里已经是空空如也，突然沾到荤腥，只觉得恶心。
“对不起，我实在难受。”
白川话音刚落，就皱起眉头，捂住肚子，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怎么……”墨离见白川这副模样，心软了下来，“我知道你才醒来，身体虚，已经吩咐后厨准备些清淡养胃的东西，这都吃不进去？”
唔……白川一时间胃疼得说不出话，只是轻轻摇头，垂目凝眉，不看墨离。
墨离轻叹一声，挪了挪位置，挨着白川坐下。
“过来……”
墨离张开双臂，不知何意。
白川此时正不舒服，也无心揣度，只是摆摆手，握紧拳头硬撑着。
墨离有些不耐烦了，再凑近些，一只手搂住白川腰身，一只手按在白川上腹。
白川周身一滞，竟一时忘了胃疼，抬眼看向墨离。
“昏过去两天两夜不进食，才醒过来也没有好好休息，”墨离用手指丈量着白川肚脐以上四指的位置，动作熟练轻柔，找准中脘穴，手掌敷在上头画圈，“任谁都要疼的……”
“墨总都督，别……”
白川红了耳根，轻轻挣扎，又舍不得这一阵又一阵的舒服，疼痛感逐渐消失。
“别什么别，不要乱动，”墨离又霸道几分，将白川拉入怀中，“我在军中长大，自已就是半个大夫，这些小毛病，到我手里都不是问题……各个穴位，什么力道，我清楚得很，再加上我有一些内力，你过会儿就不疼了。”
“嗯……”
白川轻哼一声，不再动弹，像一只疗伤的小兽，靠近墨离怀中。只是被这样揉一揉，胃里就暖和起来。
“为何……”墨离的声音轻到只有他和白川二人才能听得到，“为何一定要帮墨玉？”
“我……”白川抬眼，对住墨离的目光，她又能作何解释呢，“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一来，”墨离闷哼一声，垂目看着地面，“一切都乱了套了……”
“对不起，墨玉参加御考的事情……我不该隐瞒你……”
“罢了，依然如此……告诉我你的目的……”
“我的目的？起初，我也以为自已有目的，但不知为何……为了你的事情奔波着，却又忘了自已到底什么目的……”白川柔柔地看着墨离，“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就……就忍不住要去为你做一些事情……初见时着望江楼，是不忍看你在纷繁热闹中独自伤心一整夜……后来祖母抱恙卧床，又是不忍看你心碎神伤……紧接着是二公子和三姑娘的事……”
“又是不忍什么？”
墨离装作不在意，却又想听白川说下去。
“不忍看你手足疏远，与弟弟妹妹之间一直误会冷落下去……”
“为何？”墨离眉头紧拧，声音却温柔得不似平日，“为何不忍？”
“不忍就是不忍，”白川轻轻摇头，“我说不清缘由，别再逼问我了……”
“夕颜……”墨离因克制而红了眼眶，搂着白川的手又紧了紧，“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嗯？”
“我……我是大宁酒乡来的……”白川几乎要与墨离的额头靠在一起，“行走江湖的行者，夕颜……”
“撒谎……”墨离闭上眼睛，闷哼一声，呼吸变得紊乱，“你没对我讲实话……是不是……”
“我说的都是真的……”
见白川还不松口，墨离惩罚似的停下正揉着白川的手。
白川胃里的难受劲儿稍稍好些，这下又疼起来。
“别停下好吗？”白川轻轻按住墨离的手，目光，哀求着，“求求你了，再揉揉，还疼……”
白川这模样，让墨离心软地一塌糊涂，理智就像一层糖衣，只剩薄薄一层，但凡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崩溃。他的手重新伏在白川肚子上，轻柔地按摩着。
“那听话吗？”
“听话……”
“告诉我……你到底为何而来？又为何如此了解花城？”
为你而来……
白川正心中喟叹，却是把这句话吞进肚子里，只是咬紧下唇，一只手扯住墨离的衣领，轻喘着。
“墨总都督还在疑我？”
“是。你不可疑吗？”
“那你不如把我请出侯府来得干净痛快……”
“夕颜……”墨离揉着白川的手，力度又大了些，“我刚刚才说了，从今天开始，于我寸步不离，你搞出这么个烂摊子，想要一走了之可不行……”
墨离说到这里，拇指轻点一下白川肚子上的穴位。
白川只觉得浑身一暖，闷哼一声，胃里疼痛的感觉瞬间消失不见。
墨离轻轻松开白川，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白川从墨离怀中退出来，打湿的碎发粘在额前和两鬓，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今晚多少还是吃点东西。”
墨离说罢，盛了一碗汤放在白川面前。
白川埋头，脸颊上的红晕久久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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