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住我。”
“绑住你做什么？”
“我毒疯发作，心智紊乱，会变得暴戾，恐怕要伤人的。”
墨离说着，轻轻扯下绑在头发上的紫绢。
白川轻轻摇头，目光中尽是不忍。
“快，没时间了，绑紧，锁好门，一个时辰之后，再进来。”
“我……”
“别废话。”
墨离双目猩红，像一只会随时失控的野兽，盯住白川，喘着粗气，目光中藏着一丝哀求。
白川终是接过紫绢，一圈一圈缠在墨离手腕上，绑好后，轻轻退出东厢房。
原来滇帝的偏爱是假，江滨一战之后，那些九死一生的搏命，也不只是为了忘掉夕颜治疗情伤。墨离更多的，是受到了威胁和钳制，在保护侯府，保护那些曾根本不把他视作家人的人。
白川心中一酸，红了眼眶，这男人竟是隐忍至今，都未对任何人讲过这件事，若非今日毒发，情急之下，或许也不会向她说起。
回到夜宴，白川已经无心当下，只想着东厢房的墨离。
当然，侯府的人和外来宾客，也都是各怀心事，还未从之前的那场闹剧中缓过神来。
薛无双不知何时坐到了白川身边。
“事已至此，等待吧。”
“等待……”白川轻轻摇头，目光放空，看向不知何处，“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该听墨离的，不要让墨玉去淌这摊浑水……”
“呵，”薛无双轻笑一声，斜靠在白川耳边，动作轻浮，无视旁人，“有道是侯府上墨总都督的尊客，空手套白狼，平了墨二公子在小西口柜坊的巨债，此女机智过人……我看倒也不过如此啊……”
“什么意思？”
白川无心跟薛无双打哑谜，眉头紧锁，脑袋扭向别处。
“你可知刚刚墨离为何拦你，又为何不让你掏出冰翠去救墨玉？”
“嗯？”白川一听这话，突然意识到之前的事情里藏着玄机，“为何？”
“到底是三军总都督，精通兵法术数，又怎会看不出长公主是在陪他演戏？”薛无双压低声音，“倒是你，关心则乱。”
“原来如此……”白川回过神来，“长公主故意带走墨玉，是在帮她……眼下还有什么地方，比她的雅韵宫更安全？”
“是，今天这事情闹大，陛下多疑，收了芳华锦绣图的长公主也脱不了干系，”薛无双轻轻一笑，“长公主就是要趁着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先押走墨玉，人在她手中，那便是掌握着主动，她说如何就如何，就算是这件事捅到了陛下耳朵里，那也有迂回的余地。总比落在顾丞那样的人手里要强多了。”
“墨离……第一时间就看出来了……他是与长公主一唱一和……”
“做戏要做全套……今晚夜宴宾客，皆以为长公主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卷入这件事，所以都很清楚，若是向外透露风声，就是公然与长公主做对。但依我看……”
“长公主其实在决定赴宴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花城人皆知墨冲高中必有蹊跷，她就是来要个真相的。”
“恭喜啊夕颜姑娘，你诱长公主入局，这一步算对了。”
“长公主本就是才女，现在的密阁，前身就是她一手打造，只可惜……只可惜被陛下看轻了……世人皆以为长公主是心灰意冷，我却觉得她在韬光养晦，在等一个机会，夺回失去的一切。”
“好了，说回正事，”薛无双眯着眼睛看向白川，“我的芳华锦绣图立了大功，该是回报的时候了。”
“对，今日绝不让薛老板白来。”
白川不知何时已经吩咐墨冲打包好墨玉刚刚才作下的那幅银莲赋，将画卷交予薛无双。
“此一幅带着作者落款的真迹，又是在恭贺她高中状元的夜宴上当场所作，你说是不是比芳华锦绣图更加值钱。”
“值钱？”薛无双画卷捧在手中，轻轻抚摸，“这件事过去了，此画是稀世珍宝，若是过不去，就成了我的催命符。”
白川不再说什么，目光盯着自已脚尖，默默等待着夜宴过去。
墨老夫人的主持之下，这一晚总算是平安落下帷幕。
白川心不在焉陪着墨老夫人送客，之后便是找苏晟要来一盒寒冰，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东厢房。
“墨离……”
白川推开房门，扫看一眼，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离开前，这里还是整整齐齐，而此刻，桌子倒了，凳子也歪在一旁，床纱被撕碎，一地狼藉。本是搁在桌上的琉璃碗已经变成一地碎片，盛在里面的水果，散落在各个角落。任他什么地方，都沾着星星点点的鲜血，触目惊心。
墨离，那位平日里威风凌凌的武将，此时仿佛身受重伤的猛兽，蜷缩在床角，顶着一头乱发，衣冠不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狼狈地喘着粗气。
这就是所谓的毒疯吧。
“墨离……”
“别过来……”
白川不听，反手锁好大门，抱着冰盒缓缓走向那男人。
“我会伤着你的……”
“一个时辰已经过了，毒疯该是发完了，而且你还被绑着……”
“不……别过来……”
白川看得出，墨离此时担心只是三分，剩下更多的，是不愿让人看到他这副模样。
“没事的……”白川虽是壮着胆子，可还是有些害怕，缓步走到墨离身前蹲下，“让我探探你的体温……”
墨离还想说话，一张嘴却猛烈咳嗽起来。
白川这下顾不得担心自已的安危，上前用手掌按住墨离的额头。
“滚烫！”白川轻呼，“我才向妙音打听过了，知道你会不定时犯毒疯的，只有她、墨老夫人，和苏管家……”
“她多嘴……”
“妙音还嘱咐我，毒疯发作后，常伴有热症，必须及时降温，否则会给人烧坏的。”
白川边说边取冰，按在墨离额头上。
墨离感受到这一股清凉，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卸下劲儿来，竟是浑身，陷入白川怀中。
“前院……可还好？”
“祖母已经送走宾客，你就别操心了……”
“还好有她……还有你……”
“我……”白川苦笑，“若不是我惹出来这祸事，怎么会有今日这局面？”
“不，你今天……做了我早该做的事情……其实我知道墨玉有这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知道？”
“我堂堂三军统帅，怎会连自已家三妹妹年年往学政院递政论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只是一味装傻罢了……”
“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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