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基座上的初代头骨正凝着层青白霜花，忽有裂帛似的锐响划破天际。李明猛地低头护住右眼——那里嵌着团半透明的胚胎，根须正像受惊的蛛网般簌簌震颤。指缝间漏进的光里，整片麦田正掀起青铜色的尘暴，千万支麦穗以同一种痉挛的姿态伏倒，穗尖鼓胀的腌缸苞接二连三迸裂，喷出的不是麦浆，而是混着翡翠孢子的甲骨文，那些扭曲的字符在空中凝成粘稠的云，触到地面便生根，转眼间竖起片玉髓碑林。
“认知污染...”胚胎突然发出紊乱的搏动，像颗跳错节拍的心脏。李明盯着最近的那块碑，碑面上渗出带着羊水腥气的脓液，正顺着“陈树叛变遭脊椎刑”的刻痕往下淌。旁边的碑更刺目：“张寡妇投井化腌蛆”几个字被脓液泡得发胀，仿佛随时会从石头里爬出来。而最末那块碑，正用翡翠笔续写的碑文让他喉头发紧——“李明是初代转世体”。
“信史...得腌透...”脓液在虚空聚成支翡翠笔，笔尖悬在“体”字后，墨迹将落未落时，尘暴里卷来道灰影。是张寡妇的残影，她枯槁的手正攥着支冻露凝成的鼓槌，鼓槌砸在刻着“张寡妇”的碑上，脆响震得李明耳膜发麻。
“铛——”
碑面“张寡妇”三个字应声迸裂，裂纹里钻出青铜色的麦根，根须像活蛇般缠上翡翠笔。那些原本被篡改的甲骨文突然逆流，真史正沿着根须爬回碑面。李明看见张寡妇当年站在卤缸前的模样，她往缸里撒盐的手冻得通红，缸里浮着的不是蛆虫，是救了全镇的卤块。
玉髓碑林集体震颤起来，碑底突然伸出无数条银白色的神经索，索尖泛着玉髓的冷光刺向麦田。“垄沟...御敌...”李明下意识跺脚，地垄像被唤醒的战壕般裂开，腌露珠顺着沟壁滚落，每颗露珠里都嵌着真实的记忆——张寡妇点卤时的蒸汽，陈树背着伤员撤退的背影，王瘸子在铁匠铺里抡锤的火星。神经索一触到露珠就发出灼烧的嘶响，蜷成一团团焦黑的线球。
初代头骨突然离座飞旋，骨球在尘暴里划出诡异的弧线。“撞...碑...”李明听见骨缝里挤出的声音，下一秒骨球就撞塌了三座玉髓碑。碑的碎屑在空中凝成翡翠刃，刃尖首奔他右眼的胚胎，根须自动张开格挡，却被刃尖刺穿，翡翠孢子顺着根须蔓延开来。
桃源行侠录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桃源行侠录最新章节随便看！“哥哥...初代在根里...”胚胎里传来苏瑶的尖叫。被刺的根须上暴长起玉髓瘤，瘤体搏动着，竟和初代的心跳同频。根须网迅速染上翡翠色的脉络，麦田里半数穗尖都结出了谎言之茧，茧壳上爬满扭曲的甲骨文。
霜鼓突然从尘暴中降下，鼓面裹住骨球，冻露渗入骨缝，那些篡改的碑文开始溶解。骨球在鼓里疯狂冲撞，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在敲碎什么枷锁。
玉髓碑林突然软化，碑体融成廿西万条青铜锁链，链网罩住麦田。网眼不断缩放，篡改的记忆从网眼漏下——陈树受脊椎刑的画面覆盖了腌露珠，真实的麦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扬穗...破网...”李明右眼开始泣血，血泪溅在锁链上，血中的甲骨文灼烧着链环。远处传来王瘸子的打铁声，震得网格簌簌作响，三株青铜麦穗趁机刺破了链网。
穗尖的茧苞突然绽放，苞内飞出裹尸布做的残蝶。“蝶翅...载史...”残蝶振翅扑向锁链，翅上的粉尘裹着真实记忆，蚀穿了青铜链，链网崩出裂口。
初代头骨撞破霜鼓，骨缝里伸出玉髓舌苔，卷吸着残蝶。真实记忆被舔舐篡改，蝶翅化为翡翠箔。“婆娘...焚翅...”张寡妇的残影突然裹住蝶群，裹尸布毫无征兆地自燃，青焰中蝶翅上的甲骨文开始升华。
真史化作光缆刺入链网，每根锁链上都浮现出忏悔文：“吾链缚真该入腌狱”。链网开始集体熔解，熔汁浇灌在麦田里，玉髓瘤的根须遇汁碳化，翡翠脉络褪成青铜色，谎言之茧纷纷萎落。
初代头骨跌回基座，骨球表面突然凸起张寡妇的面容。“初代...债偿...”面容口吐腌菜秘方，“三斤真史西两恕...”秘方字符像烙铁般烙进头骨，篡改的碑文层层剥落，骨缝里长出青铜苔，眼窝中的腌露珠越积越多。
李明拾起头骨放回基座，这时他才发现，那些苔藓己经爬上了自己的脖颈。“长眠吧...”他轻声说，麦田渐渐重归寂静。穗尖的茧苞里，似乎有新的生命在蠕动，正啜饮着混着真史的腌露。
最后一缕尘暴掠过，某株麦穗的甲骨文叶上，悄然凝出句霜语：“初代腌魂未散，寄苔待春风”。李明伸手想去触碰，霜语却化作翡翠孢子，融入了清晨的薄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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