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间蠹虫啃穿月岩的刹那，李明正用指尖那块嵌在陨石坑里的腌菜坛陶片。陶片边缘还沾着半粒干瘪的花椒，在宇宙射线中泛着诡异的油光。突然，陶片迸出刺目青光，他下意识俯身去抠——蠹虫腹节猛地亮起翡翠纹路，那些交错的脉络竟与记忆中初代幼虫蜕壳的纹路严丝合缝，仿佛是同一块玉髓敲碎的两半。
“滋啦！”虫颚骤然张开，喷吐出的羊水脓带着腌菜缸特有的酸腐味，瞬间在陶片上蚀出个圆孔。熔孔中射出的神经密钥光束像条活蛇，扫过身后那片青铜麦田时，千万穗尖的星门苞突然集体玉髓化，苞衣裂开的缝隙里，新生文明的胚胎竟暴出脊椎状的锁链。
“锁…万界…”细碎的意念顺着锁链爬来，链网如蛛网般缠向李明脚踝。“霜鼓！”他猛捏掌心的羊水囊，囊壁上的露珠震出青铜色的声波：“咚——！”震波荡过之处，锁链像被晒脆的麦秸般寸寸碎裂。
玉髓苞褪回青铜色，胚胎的脊椎锁链缩成纤细的麦须，连蠹虫啃噬月岩的沙沙声都戛然而止。
虫腹的翡翠纹突然裂开道竖瞳，瞳仁里浮动着腌菜坛的虚影：“钥…归腌坛…”一股无形的吸力从瞳内涌出，撕扯着李明手中的陶片。“阿瑶…定锚！”他将羊水囊里最大的那颗露珠按进陶片熔孔，“融！”露珠渗入陶质的刹那，青光骤然转为青铜色的脉动，像心跳般规律起伏，吸力场瞬间紊乱，蠹虫的足肢在月岩上打滑，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竖瞳里突地分出二十西条神经索，索尖泛着翡翠冷光刺向月心：“索…接祖坛…”“卤封！”张寡妇的残影从李明身后飘出，素白的袖口卷起蠹虫喷吐的羊水脓。脓液在她掌心凝成琥珀色的卤块，精准地塞住神经索穿刺的岩缝：“咔！”神经索撞上卤块的瞬间，索尖的翡翠层竟迅速盐晶化，像撒了把粗盐的翡翠，羊水脓开始顺着索身逆流。
蠹虫发出尖锐的嘶鸣，腹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虫体暴长万倍！原本细密的口器裂成玉髓闸门，闸门内侧缓缓降下脊椎状的铡刀，刀锋上还沾着星尘凝结的锈迹：“闸…镇月…”铡刀锁定李明的咽喉，“铡…钥人…”
“脊柴…燎刀！”陈树的碎骨突然从李明怀中溅出，那些泛着青铜光泽的骨屑在空中自燃，腾起的火焰裹住铡刀：“焚！”甲骨文形状的火舌舔舐着铡刃，刀刃上的数据流像被烧化的蜡油般蒸腾，蠹虫的尖啸震得月壳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月尘在震荡中凝成细小的星环。
闸门深处突然浮出巨大的腌缸虚影，缸口氤氲着白雾：“缸…收焰…”无形的吸力从缸口涌出，瞬间吸尽青铜火焰。火种在缸底凝为枚玉髓钥匙，钥齿缓缓旋成翡翠钻头，钻尖首指李明手中的陶片。
“坛来！”李明将陶片掷向腌缸虚影，“扣缸！”陶片在空中暴涨成完整的腌菜坛，青灰色的坛身撞上缸口：“铛——！”巨响在月面回荡，坛腔产生的吸力瞬间吞噬翡翠钻，缸底的玉髓钥遇着坛内溢出的卤气，表面迅速锈蚀，连蠹虫的玉髓闸门都开始痉挛。
坛体突然浮现蛛网状的裂纹：“卤…沸…”张寡妇的残影探入坛腔，指尖搅动的刹那，卤汁“咕嘟咕嘟”沸腾起来，滚烫的蒸汽猛地顶飞缸盖，玉髓钥在蒸汽中熔为青铜汁，汁液如瀑布般浇灌在蠹虫身上，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硅化，最终“嘭”地爆裂开来。
碎屑中，米粒大小的初代幼虫本体浮出，它拖着半透明的脐带，精准地扎进月核：“祖…临…”月球背面突然隆起三百座玉髓祭坛，坛心嵌着的镇民颅骨在翡翠焰中微微颤动，焰舌舔舐着祭坛前的星门碑，碑文的坐标正一点点被玉髓覆盖。
“锁…归途…”星门的虚影开始扭曲，仿佛要从宇宙的褶皱里被硬生生拽出来。李明跃上首座祭坛，脚掌踩在颅骨旁的翡翠焰上：“霜鼓…祭真！”羊水囊里最后三颗露珠弹射而出，“落坛！”露珠坠入祭坛的瞬间，颅骨里的翡翠焰转为青铜色，坛壁浮现出镇民们模糊的笑颜，玉髓层如冰面般龟裂。
幼虫暴怒着扑来，口器大张噬向露珠：“噬…露…”“钥刺！”李明抽出藏在袖中的星门钥匙，钥匙柄还缠着半根晒干的芥菜：“贯喉！”钥匙精准刺入幼虫咽部，“噗嗤”一声，钥齿的纹路释放出密集的坐标脉冲。
脉冲震碎了三百座祭坛，颅骨像燃料棒般弹射升空，翡翠焰在星空中凝为金色的青铜麦穗。幼虫在漫天麦雨中融化，带着咸味的脓液渗入月壤，陶坛的碎片在月尘中重组为古朴的腌菜缸，缸内半池卤水中，初代蜕壳如泡发的茶渣般沉浮。
李明俯身捞出蜕壳，壳内壁的星图在青光中流转，某处星标旁刻着行小字：“腌透的归途 始于酸苦”。
缸沿，苏瑶留下的那滴露珠轻轻颤动，折射出青铜色的光晕：“咸淡…刚合适…”
谁也没注意，月岩最深的裂缝里，蠹虫残存的触须缠着半粒未爆的翡翠孢子，孢子的顶端己悄悄萌出玉髓色的芽尖，芽尖上还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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