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暮烟紧了紧衣领，叹息，唐僧要被妖怪抓走了。
顾驿之站起来，低低地朝来人喊了一声，“妈！”
姜暮烟抬头看去，李红梅像无底洞里要吃人的妖精一样，煞白着脸。
她迎着那道如利剑般的寒光站起来，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架势。
顾驿之把她拉到身后，声音冷冽，“妈，你来做什么？”
李红梅看到他儿子像护眼珠子似的护着姜暮烟，一颗心拧成了麻花，“你还知道我是你妈，是我该问你呢，你在这里做什么？”
顾驿之散漫地偏着头，眼底端着不耐烦的底色，“看不出来吗，在卖衣服。”
李红梅扫了一眼这个简陋的摊子，在她眼里这里跟垃圾堆没什么区别，“这种下三滥的地方，是你该来的吗？”
“妈，你不要无理取闹。没看报纸上登的个体户王应龙自谋职业的故事吗，现在每个机关和单位不是都在学习这种精神吗，国家都在呼唤更多的“王应龙”引领潮流。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下三滥？”
李红梅气得双眼涨红，抬起一只手指着顾驿之的眉头，“我无理取闹？姜暮烟，你给我出来，你丢人现眼就算了，为什么要害我儿子？”
姜暮烟从顾驿之身后走出来，顾驿之拉住了她的手，她摇了摇头，“我怎么丢人现眼了？”
李红梅把矛头指向姜暮烟，“你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你看看这条街上，有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
姜暮烟嗤笑，慢悠悠地把所剩无几的衣服叠整齐，“李老师，大清早就灭亡了，你为人师表，课本里写着女人能顶半边天，我靠自己的劳动挣钱，怎么就丢脸了。”
摊子前来了一个年轻女人，穿着纺织厂办公室的制服，头上还带着粉蓝色条纹的头巾，正在翻看一条喇叭裤子。
李红梅压低音调，“你自己要去死，干嘛拉着我儿子一起沉沦？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
姜暮烟无言以对，愣在原地，心情沉重得就像绑了个大石头。
顾驿之看到有客人，上前把她母亲拉到远处的墙根下，“妈，我们先回去，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吵架。”
李红梅很克制小声的咆哮，“你闭嘴！”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民教师，声量还是很克制的。
顾驿之怒气上涌，两眼通红，“该闭嘴的人是你。妈，你不要逼我！”
摊子上年轻的客人挑中了那条裤子，对于二十二元的价格也能接受。就是裤子有点长。
姜暮烟给她量了尺寸，用粉笔做好标记，剪掉后在缝纫机上给裤脚锁边。
顾驿之依然拉着他母亲在墙根下，姜暮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看神情是顾驿之一首小声在安抚李红梅。
姜暮烟把客人送走后，走近他们母子俩。
李红梅跟顾驿之说，“别再拉我了，我最后问她一个问题。”
李红梅转头看向姜暮烟，用商量的语气问，“你要怎样才肯跟顾驿之离婚？”
姜暮烟站在桂花树下，昏黄的灯光透过疏离的枝叶，影影绰绰地印在她脸上，她语气坚定地说，“要让你失望了，我没想过要跟他离婚。”
从河滩回来，姜暮烟就决定了，除非顾驿之自己想离，别人没有权利要求她离婚。
当别人想看你的笑话，你就要过得更好，把她们变成一个笑话。
顾驿之像听到了最美的誓言，此刻的心情就像漂泊的小船终于有了愿意让他停靠的港湾。
那种喜悦深刻而悠长。
姜暮烟推着顾驿之站到了一边，“顾驿之，你往后站，这里是我跟你妈的战场，你作为儿子站哪边都为难。”
顾驿之想说话，被她制止，她帮他理了理因为推搡而凌乱的衣裳，“两方之间会发生战争，三个人就会产生政治。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男人加入进来局势就会很混乱。你只要立场坚定，我就不会害怕。你相信我，我可以应付得了。”
顾驿之握住她的手，深深地看她，“我担心我妈撒泼起来你不是她的对手。”
必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姜暮烟抽出被握着的手，“听说过泼妇理论吗，相对于而言，她是贵妇，而我才是泼妇。”
她慢悠悠地接着说，“底线越低的人，手段越多。野蛮人往往能够战胜文明人，因为文明人受道德和规则的约束，而野蛮人则无所顾忌。你在这，会影响我的野蛮发挥。”
姜暮烟心底不屈的灵魂摆渡出窍，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没有对不起谁，没有理由期期艾艾任人宰割。
顾驿之被她的说法逗得沉沉地笑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身为野蛮人了。”
姜暮烟俏皮地学着那天晚上他说话的口吻，“你不知道的多了，你有心吗？”
“嗯？”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回想起醉酒的夜晚，顾驿之低头笑了笑。
还真是个野蛮的丫头，以牙还牙，睚眦必报。
姜暮烟莞尔一笑，动作亲昵地帮他拢了拢大衣，“对文明人用文明的方法，对野蛮人用野蛮的手段，你到那棵树下，我单独跟你母亲谈一谈。”
顾驿之走了几步，又听见她说，“如果我劲使大了，她跟你告状的时候，你一定要坚定地站在我这一头。”
夜风撩起姜暮烟的头发，她就站在那里甜甜地笑，就像即将独自去旅行的姑娘，顾驿之想也没想，“嗯，我站你这一头。”
顾驿之退到了墙根下，没有走远，站在那看着。
李红梅被他俩当众卿卿我我的腻歪气得七窍生烟，“姜暮烟，你这是做给谁看呢？”
“谁在看就做给谁看。”
“你还要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跟男人拉拉扯扯。”
“面子是最无用的工程。”她伶牙俐齿，寸步不让。
“你……”李红梅气极指着她，“我不跟你扯这些，我就问你，怎么样你才肯离开我的儿子？”
“李老师，刚刚你也看到了，顾驿之他听我的，我们感情很好没有离婚的意愿。我相信你说服不了他，不然你今天不会闹到这里。”
“姜暮烟，你想毁了他吗？”
李红梅开始打感情牌，但是不好使，姜暮烟油盐不进，“我又没有杀人放火，怎么会毁了他？”
李红梅开始践踏她的职业，“你只是一个摆地摊的，你让别人怎么看驿之，他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你忍心让别人戳他的脊梁骨吗？”
姜暮烟根本不会内耗，她对自己的职业自信满满，一把回旋刀插在李红梅心上，“这不都要怪你吗，如果你继续让我把书念完，我也就不用摆地摊了。”
李红梅气得滋滋吐血，指着姜暮烟的眼睛，手抖的像得了帕金森，“姜暮烟……”
姜暮烟知道帕金森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毫不手软抛出一枚炸弹。
（明天12：00更新，下集预告：李红梅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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