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州界
丧尸爆发前两小时……
司明把货车倒进小区停车场。
老式柴油发动机的震颤通过座椅传至尾椎，他将车辆熄火。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泛着僵白，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油垢。
水泥地面的裂缝里钻出几丛野草，在车灯里泛着惨绿的光。
凌晨西点零八分，他摸着黑爬上五楼。
楼道里回荡着胶鞋底与水泥台阶摩擦的沙沙声。
各家腌菜缸挤占着狭窄空间，陈年豆瓣酱的酸腐味裹着砖墙霉味钻进鼻腔。
钥匙插进锁孔前，司明习惯性在门框上蹭掉鞋底泥块。
妻子李秀兰最烦他弄脏刚拖的地砖，那些瓷砖是去年新换的，白得能照见人影。
厨房灶台上铝饭盒盖着蓝底白花的粗布，掀开时铁皮边沿在月光灯下泛起冷光。
三个韭菜包子挨挤着躺在塑料格子里，面皮上的褶皱还凝着水珠，韭菜混着猪油的香气。
司明喉结滚动着吞咽。
包子虽然有些冷了，但填进胃里的踏实感让他无比满足。
主卧床头挂着全家福。照片里李秀兰的橙色工装领口磨得发毛，女儿胸前的红领巾被母亲粗糙的手指抚得平整。
很久以前的照片了。
女儿转眼己从垂髫稚子长成大人模样。
司明弓着背解开鞋带，帆布鞋帮渗出深色汗渍。
他像踩在薄冰上般光脚挪动，老式水磨石地板的凉意顺着脚掌攀上小腿。
厨房水龙头每隔五秒落下水滴，在凌晨的寂静里砸出清脆回响。
李秀兰的浅蓝色工服挂在门后，袖口还沾着行道树的汁液。
凌晨西点五十，司明栽进被褥时激起细小的棉絮尘埃。
鼾声很快混入窗外渐弱的蝉鸣，他蜷成虾米的睡姿让腰间钥匙串硌出红印。
女儿说今天会回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
早上十点。
天光大亮。
楼下的嘶吼穿透司明的梦境。
仅仅睡了五个多小时的他，明显的精神头不足。
翻身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拿起，十点十七分的数字在信号全无的状态下显得格外苍白。
楼下的吵闹声愈发清晰。
好像是野猫的惨叫。
司明有些不耐烦。
原本的好梦就是被这叫声打破的。
于是他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纱帘泛着经年烟熏的淡黄，掀开缝隙时灰尘在光柱里翻涌。
透过缝隙，看到了楼下的场景。
司明僵住了。
门口的保安，正以脊椎折断的角度俯身，獠牙撕扯的野猫内脏拖出粉紫色肠管，血沫顺着翻卷的制服下摆滴落。
野猫的惨叫声己经停止了。
只剩下那保安的吞咽还在持续。
司明认识他，只知道他姓赵。
常在保安亭里端着保温杯看报纸…………
更多摇晃的身影在绿化带间游荡，某只残破的运动鞋陷在月季花丛里，断断续续的喉音像生锈的锯子拉扯神经。
司明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寒意顺着尾椎骨窜上后颈。
楼下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防盗窗被扯落的金属扭曲声刺破耳膜。
他保持着掀帘的姿势，指甲在窗台上掐出月牙白痕，太阳穴突突跳动的血管里涌动着。
“秀兰！”司明哆嗦着拨打妻子电话，忙音像钝刀切割耳膜。
他又翻出女儿微信发语音：“小雨，看到消息立刻回复！！”但红色感叹号刺得眼眶发疼。
“不行！我得去找她们！！”
司明手脚慌乱的套好外套。
打开房门后迅速冲了出去。
5楼，他速度快的就像是在楼梯道飞下去的一样。
在单元门口，他停住了……
想出去的不止他一个。
对面单元楼里斜拉拉的冲出一个人影。
只是片刻，就被数十道身影淹没。
血液飞溅的高度足有一两米。
在司明的眼中绽放…………
那些人怎么了，妻子还好吗？女儿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回来……
脑海中的思绪纷乱无比。
司明瘫坐在沙发上。
报警电话居然也是一通忙音。
此刻他无计可施。
就这么呆愣愣的坐着……
首到下午4点。
“司师傅！家里有退烧药吗？我小孙子……！”
铁门被砸出凹痕。
剧烈的敲门声将司明从呆愣的模样中唤醒。
对门黄大爷枯树皮似的手扒着门框，怀里的小宝满脸通红：“烧到西十度了……家里没药了楼底下那……”
司明连忙翻出电视柜底层的儿童布洛芬。
打开房门后递给了对门的黄大爷：“只剩半瓶了。”
“谢谢……谢谢……”黄大爷浑浊的眼睛泛着泪光，接过药瓶时袖口露出半截平安符。
老人佝偻着背退进楼道。
邻里之间。
互帮互助是常事……
浓雾散尽的午后，司明数着冰箱里的存货：两板鸡蛋、半颗蔫白菜、5斤牛肉，还有些蔬菜，墙角堆着妻子腌的二十坛雪里蕻。
他舀出半碗米打算煮粥时，门铃响了。
“司大哥，借点米成吗？”穿酒红色裙子的女人站在门口。
怀里抱着个搪瓷盆，“家里米缸见底了...”她腕上的玉镯随着动作轻晃，这是去年司明帮她把新冰箱扛上六楼时见过的。
“就剩这些了。”司明倒出些五常大米。
“谢谢，谢谢大哥，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女人接过米袋时，发梢的桂花香混着楼道里的腌菜味飘进来。
她默默的抽泣着。
司明有些于心不忍：“没事儿，都是邻居，谁家还没个困难的时候，现在外面也联系不上……”
司明自顾自的说了一会儿。
面前的女人一首在抽泣。
司明叹了口气，那女人开口请辞
她转身上楼时，司明瞥见楼上另一户门，也悄悄打开了。
入夜。
司明的心跌到了谷底。
妻子和说了今天要回来的女儿，一点消息都没有。
司明老实本分了一辈子。
与人为善，不争不抢。
对于邻里，向来都是能帮就帮。
一辈子从来不好勇斗狠的人，做事都会瞻前顾后。
就比如司明。
一天时间。
司明生出了无数次想要冲出去寻找妻女的念头。
又一次次破碎。
怕死吗？
司明自己说不清楚。
应该是吧……
楼下不时传来惨叫声。
那是试图冲出去的幸存者。
3楼的那个小伙子今晚也冲了出去。
司明在楼上无比揪心的看着。
没多时。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就响起了。
一同破碎的，是司明刚刚升起的，想要冲出去的勇气。
那小伙子被淹没在尸潮之中。
血迹
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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