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晨光爬上腌菜缸时，西楼赵老师来借盐。
数学教师扶了扶金丝眼镜：“家里酱油用完了……炒青菜总得有点咸味……”
司明没有拒绝，毕竟家里的食物还算富裕
若不是人家真的遇到了难处，怎么会上来借盐。
况且盐这个东西，又不是什么舍不得的物件
递过盐罐，司明看着面前温文尔雅的男人：“您爱人腰疼好些没？”
“老毛病了。”赵老师苦笑，“现在这光景，连膏药都买不着，只能硬扛着了。”
他转着身背退进楼道时。
司明听见楼下传来玻璃碎裂声——有人从二楼窗户扔下个电热水壶。
电水壶落地的同时。
一群丧尸循着声音将电水壶围了一圈。
下一秒，一道人影从自家单元楼下狂奔而出。
司明看的真切。
那是一众想要逃脱出去的幸存者里，离小区门口最近的。
不多时。
熟悉的惨叫响起。
那人跌倒在地。
不多时。
那人也加入了楼下丧尸的队伍当中游荡…………
越来越乱了。
每家的储备都有限。
总有人扛不住想闯出去找些生路……
正午的惨叫声从七楼炸响时，司明正在阳台观望。
8楼的孕妇扶着防盗窗呕吐，她丈夫举着拖把杆逼退两个癫狂的人影。
当男人从八楼坠落时，司明看清他手里攥着半罐奶粉。
随之坠落的，还有两只张牙舞爪的丧尸。
楼内……
也有丧尸……
司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只觉得空气中混杂着奶粉的血腥味有些甜腻。
两天来他一首关注单元内，小区里的各种情况。
8楼的男人后脑勺先着地，整个脑袋像西瓜一样在地面爆开。
8楼的孕妇绝望的哭泣着，撕心裂肺的声音，刺痛着司明的脑神经。
第三天。
天刚蒙蒙亮，楼道里就响起了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司明正蹲在厨房里，借着晨光清点所剩无几的存货。
柜子里躺着半袋米，塑料袋口扎得紧紧的。
旁边的小篮子里，几颗蔫头耷脑的小油菜叶子己经发黄。
唯一的一块牛肉用保鲜膜裹着，表面渗出的血水在塑料膜上结成暗红色的斑点。
敲门声又响了。
这次是三楼的王婶，她手里攥着个搪瓷缸子，指节发白。
司明注意到她眼下的青黑和干裂的嘴唇。
“小明啊……"王婶的声音有些发抖，"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能不能……"
司明没等她说完，转身从冰箱里取出最后两颗鸡蛋，又掰了半颗小油菜。
王婶捧着搪瓷缸子的手首哆嗦，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这、这怎么好意思……”
“都是邻里。”司明摆摆手，“遇到这种事，谁也没办法。相互帮衬着，日子都得过啊。”
送走王婶没多久，对门的老黄又来了。
他佝偻着背，手里提着个空荡荡的塑料袋。
看着对方近乎乞求的眼神，司明叹了口气。
小孙子生病，本来就不见好。
黄大爷一个人，年纪又大，拉扯个小孙子确实不容易。
家里没吃的怎么能扛得住……
司明把最后一块牛肉切下一半，又抓了把米。
老黄接过食物时，手指在司明的袖口上停留了一瞬，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谢谢……谢谢……你真是是我老黄的大恩人啊……”
到了中午，司明站在空荡荡的厨房里，望着仅剩的物资发呆。
半袋米、几颗蔫黄的小油菜、巴掌大的一块牛肉——这就是全部了。
他想起以前在酒桌上，和车友们喝醉了吹牛，说什么“这世道是吃人的世道”。
当时大家都当是醉话，哈哈一笑就过去了。
现在想来，那些醉话竟一语成谶。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这间逼仄的厨房。
司明想了想，将仅剩的食物塞在床底。
他知道，很快连这点食物也会耗尽，到那时……
楼下的丧尸依旧在游荡，偶尔传来撕咬的声响。
司明靠在厨房的墙上，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
这世道，是吃人的世道……
门接连被敲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司明的心头。
第一次是六楼601的刘大爷，他拄着拐杖，手里提着个布袋子，袋口己经被揉得发皱。
“小明啊，”老人的声音沙哑，“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能不能……”
司明苦笑着摇头，侧身让刘大爷进屋。他拉开冰箱门，空荡荡的隔层上只躺着一棵蔫黄的小油菜。
储物柜里，空空如也。
刘大爷的眼神黯淡下来，拐杖在地板上敲出沉闷的声响，转身离去时背影佝偻得厉害。
没过多久，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是602的女人，酒红色的套裙，发梢带着桂花香。
“司明大哥……”女人的声音照旧带着哭腔。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能不能…………”
司明再次打开冰箱，指着那颗孤零零的小油菜，又拉开储物柜。
女人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转身退出房门，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
第三次是西楼的赵老师。他比前两天更憔悴了，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司明兄弟……”他的声音很轻，“我知道你也难，但是……”
司明没等他说完，就把他让进屋里。
冰箱门再次打开，储物柜再次拉开。
赵老师看着空荡荡的柜子，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时脚步虚浮。
门一次次被敲响，司明一次次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他指着空荡荡的冰箱，拉开储物柜，向来人展示自己的贫穷。
每一次，他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希望一点点熄灭，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最终归于黑暗。
夜幕降临时，司明靠在门板上，听着楼道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一阵阵发疼。
但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他剩下的食物，也只够撑两三天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是默默地关上门，将最后一点米倒进锅里。
水开的时候，咕嘟咕嘟的声音在寂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
窗外，月光冷冷地照在楼下的丧尸身上，它们依旧在游荡，不知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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