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春看着走近的喻言卿，感觉有几分不真实，她是多久没见他真人了？好像快一年了。
可能是一年战场的硝烟，他看起来更冷峻了一些，也瘦了，他贴身警卫黄金利几个，看起来似乎也更成熟了，还有两个生面孔。
婉春看着他跟山本拥抱了一下，两个人寒暄了好一会儿，然后，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天气这般冷，怎么不多穿一些？不喊司机来接你？” 他握住她的两只手，双手为她搓了搓。
她呆呆地没办法反应，下意识的回他：“司机要接侄儿们上下学，我让五哥接我，他有事还没来。”
“没来你不懂呆医院里吗？以前说你傻你还不服气了呢。”他说。
婉春突然就有点委屈，她是看到了山本他们过来，不想他们进医院打扰别人，才直接出来的。
“言卿兄认识七小姐？”山本看着这一幕，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后，问。
喻言卿笑了一下，握住婉春的手后，手指插入她纤细的手间，与她十指相扣，跟山本说：“刚才突然见你太高兴，都来不及介绍，七小姐是喻某未婚妻。”
山本脸颊抽搐了一下：“之前没见七小姐说过。”
“跟我闹呢，你也知道，这两年我都在北上作战，怕回不来，承诺让她自行婚嫁，若活着回来，她未嫁，便嫁我。”喻言卿笑着说。
山本久久说不出话来。偏那个女子躲在喻言卿身后，紧紧牵着他的手，也没有反驳一句。好好好，他倒是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要结婚。
等喻言卿说明天做东请他吃饭，然后他抽搐着脸走后，喻言卿才转身看向婉春，叹了一口气：“他在日本陆军学校的时候就难缠得很，是个小蝮蛇来着。想不到还盯上你了。”
婉春眼睛都红了：“我哪里知道他怎么就盯上我了呢，我也没做什么呀我。”她可冤枉死了。
项维宁因为赶个稿子，晚了一会儿才能来接他妹妹，他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他妹妹掉着金豆子，梨花带雨，一脸委屈，穿着一身军大衣的挺拔男人微微弯着腰，用大拇指的指腹轻轻给她擦着泪水，边擦眼泪还边低声跟她说着什么，似乎是在轻声哄着她。
项维宁：……。
他妹妹三岁开始就都没有这么娇滴滴的模样了。
他咳了一声，然后那两个人一起抬头看向他。
他妹妹立马自已用手背抹了两下眼泪，冲着他说：“五哥，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你先自已回去吧，刚才山本又来了，多亏喻大帅帮忙解围，我请他吃个饭。”
项维宁脸色抽搐了一下，啧啧啧，女大不中留。
“喻大帅什么时候到的上海？多谢你帮舍妹解围。”项维宁跟喻言卿说。“我今晚做东，请您吃个饭感谢您，喊我二哥一起。”
喻言卿笑了笑：“刚到的上海，七小姐说她知道一处好吃的，想带我去，五公子一起去么？”
喻言卿那表情那语气，项维宁觉得如果他此刻说要一起去，喻言卿估计会拔枪。
他还来不及说话呢，他的好妹妹又开口了：“那家店我五哥不喜欢吃，他说不合他的胃口的。”
项维宁：……。
他不就是实在没办法，晚了那么一些些，她就那么记仇？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妹妹上了喻言卿的车走了。
婉春带着喻言卿去吃饭，看着他有些瘦了，她殷勤地给他夹菜。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两人吃过饭，夜上海刚刚开始，他们沿着梧桐道慢慢走。
“你是来上海看雨淋小姐的吗？”婉春平复了一下自已的心绪，问他。
她前段时间还在报上看到，雨淋小姐似乎交了个男朋友，听呦呦说，两人是认真的。
呦呦说，她问过雨琳为啥不跟喻大帅了。雨琳笑眯眯说：“他只喜欢七小姐又不喜欢我。”
但她还是想亲自问问喻言卿。
他停在她面前，叹了口气。
“你怎么就那么爱在外面听些谣言呢，一会儿说我不行，一会儿说我有女人，你就不能亲自问问我吗？”他无奈地说。
医生的本能让婉春脱口而出：“那你行不行？该不会是你不行雨淋小姐才跟你分手的吧？”
问完她恨不得找块豆腐撞了得了。她就说这种事情怎么好问嘛。
他气得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凑近她耳边，低低地说：“放心，没有不行，等结婚后，你别怪我把你欺负到哭就行。”
婉春脸红得像烧起来，她小时候怎么就觉得喻言卿是个美好贴心的小正太呢？
果然她还是一丢丢都不懂男人，他骨子里真是坏得很，就是个流氓。
喻言卿看着她羞窘得快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心里稍微好过了一些些。
“至于你说的雨淋，那是我的表妹，我母亲唯一的妹妹的女儿，早些年我小姨跟着她夫家去香港谋生，她在报上看到我的消息，找了过来，雨淋又死活要去演电影。我不过就是去看了她几次，就被小报说成是我的红颜知已，我让她澄清一下，她说这不刚好帮我挡桃花么，你那时候又不理我，我就随便她了。”他无奈地说。
“那个南京的郭小姐，我第一次就拒绝了，每次都拒绝，我也跟龚小姐的家里人说了，现在都是民国了，没有人可以随便干涉别人的婚姻大事，我也不是那么随意让人拿捏的，下次谁拿枪指我的女人，我就拿炮指她的家门口。我一个亲人没有，可是不要命的。”
婉春：……。
“项婉春，你一直是喜欢我的吧？”他又问她。
婉春窘迫中抬起头，才发现刚一直随意跟他走，已经走到一堵小矮墙后面，也不知道这里是哪。
远远的，听到咿咿呀呀唱曲的声音。
“花落水流，春去无踪，只剩下遍地醉人的东风，桃花时节，雨滴梧桐，那正是深闺话长情浓……”
“我再问一次，你喜欢我么？”他把她堵在墙角。
“喜欢呀。”他听到她的声音有点软。
他还没听到女孩子的声音有这么动听的。只这么一句话就让他听得心软无比，这一刻，便是她跟他开口说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想办法帮她摘下来。
“那你为何拒绝我？”他声音也不由自主放软了。
“我害怕麻烦呀，那么多人喜欢你，我不想整日患得患失的，也不想整日应付情敌，那得花掉我多少心思呀，我想花更多心思在工作上，要不然我的书都白读了。”她又轻声说。
他叹了口气：“看来你喜欢工作更甚于我。”
她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工作我喜欢，你我也喜欢，我现在想来，好像我比我自已以为的喜欢你。”
男人似乎被她亲得僵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下，下一秒，她整个人便被裹进他的军大衣里，被他紧紧抱进怀里。
他抱着她，低声在她耳边说：“这一年里，在深夜的战壕里，在偶尔停战的间隙，我总想着，若是你真跟别人结婚跟别人恋爱，我该如何是好？是不是也会使些手段把你抢来。”
“喻言卿，你怎么那么坏。”
“对你是要坏一些的。”他低声说。然后，低下头，吻住她。
婉春双手环上他的脖子，迎合着他，好歹她也是看过无数个爱情剧滴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不就是接吻嘛，她稍稍引导一下，他就会了。
这一刻，唇与唇相拥，周围的世界都是暗的，他也是暗的，她闭着眼睛，感知着他软的唇，热的气息，热烈的心跳，有力的拥抱。
“怎么是甜的。”等这个长长的吻结束，他额头抵着她额头，低声问。
“刚饭店桌子上放了一些凉凉糖，吃饭后我拿了一颗来吃了呀。”她轻声回他。
他低笑了一声，又寻着她的唇吻起来，还是甜的，甜到他心坎里去了。
又吻了好些次后，他用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一点点地别到她耳后。
她双手搂着他的腰，抬头看着他甜甜的笑，他目光暗了又暗。
“婉春，我去提亲，我们早些成婚好不好？”他低声跟她说。
她心里算了下，1931年更近了，她把他搂得更紧了些，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低声应了他一声“好”。
“你放心，等成婚后，你现在怎么过婚后还怎么过，该工作工作该学习学习，除了晚上要留些时间给我。”他说。
婉春用脚轻踩了一下他的脚：“喻言卿，你脑子里怎么老想这种事呢？你真是个色胚。”
“哦，你说，我想哪种事了？不过是想白天忙，晚上多跟你聊聊天。这怎么就是色胚了。”他笑着说。
婉春：……。
好，她以后就跟他盖着被子纯聊天。
“谁在那里呀？”一个略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老大人，在下在跟我小媳妇说点悄悄话，这便走。”喻言卿应了一句。
“哟，年轻人谈情说爱呢。”大爷远远回了一句。
婉春脸有些热，拉着喻言卿的手。“走了，赶紧走了。”
回去的这一路上，他们一直手牵着手，就没有放开过。
“你今天上班累了，早些歇息，我也得回去准备明天到你家拜访的事宜，早些把你娶回去才好。”喻言卿把她送到家门口后说。
婉春回到家，看了看表，才八点多嘛。啊，这死鬼男人不会自已去寻欢作乐了吧？
她这么想着他时，又把自已想得笑起来，若他知道了她这么想他，不定又无奈地叹多少回气呢。
她定了定神，看看时间还早，且晚上赵麟才会在家，已经是他问她后的第三天了，她也该好好给人家回复了。
她给他拨了个电话过去。
“七小姐是打来拒绝我的吧？”他笑着说。
“对不起……”婉春听了他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不起什么，是我强求了，你一直是个爽快人，早就告诉我答案了，是我总想再试试，万一有机会呢。”他说。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婉春也不想给人发好人卡的，但是，她真不知道怎么说了。
婉春跟赵麟说清楚，挂了电话。没多久，她接到呦呦的电话，她告诉她，她怀孕了，婉春又替她高兴了一回。
然后，她也把她拒绝赵麟的事情跟她说了。
“别人总跟我说，日久能生情，我想不能吧，若日久能生情，那世上任何两个人相处久了都能相爱么？那是不可能的。”呦呦说，对她拒绝赵麟觉得很正常。
“人与人之间，第一眼就能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他，你不喜欢他，能有什么办法，强求不来。”
这一天，婉春早早睡早早醒了，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到喻言卿今天要到她们家里来，有点紧张。
这几天，因为日本人老来骚扰，她阿爹姆妈也回家来陪着她。
阿凤把早点端上楼的时候，照例地给她拿了几份报纸。
“外面好冷，小姐今天坐车上班吧，我去安排。”阿凤说。
婉春赶紧拉住她：“今天可能有些事，我请了个假，晚些去。”
“是了，小姐已经十多天没有休息了，是要好好休息个一两天，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好吃的，今天让他们买点小姐喜欢吃的菜。”阿凤说着，下楼去了。
婉春经常边吃早餐边翻报纸随便看看。
报纸还是跟平时一样，一些时事热点，国际新闻。
但等婉春翻到一份小报的时候，头版就是个大篇幅的报道：项家七小姐清水出芙蓉 多情喻大帅密会笑开怀
“噗——”婉春正喝着牛奶呢，这会儿一口牛奶全喷出来了。
这这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她她她怎么就上报纸了？
人家小报也挺专业，有图有真相，一张是喻言卿牵着她手的照片，一张是他手撑在车门上，照顾她上车的照片。
啊啊啊，这些狗仔队是埋伏在哪里的呀？她昨天怎么一点被拍的感觉都没有啊？
啊啊啊，她又不是什么名人，谈个恋爱怎么就被人现场直播了？
作者很兴奋，说他昨天本来是随便上街拍拍街景，看能不能拍到什么好照片，然后，竟然在路上偶遇到大人物，喻言卿他知道，北上作战的名将之一嘛，本来女方是谁他不认得的，多方打听，才晓得是项家的七小姐。他还感慨，项家七小姐也太低调了，长得这么美，竟然在社交圈没怎么见。
婉春把头埋在一堆报纸中间，太丢人了，她以后怎么出门面对同事嘛。
“丢人什么，你又不是偷情。”是她五哥凉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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