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1月28日深夜,日本海军陆战队分三路向闸北进攻,驻守上海的国民革命军十九路军奋起抵抗,“一·二八”淞沪抗战爆发。
婉春一天天翻着报纸,心神不宁,她挂电话回去,姆妈一再告诫她,不可跑回来,火车站几天被炸一次呢。家里人都好好的。别她跑回来路上出什么事了。
“家里都在支持打日本,已经捐钱了,你哥哥的工厂日夜加班生产医药用品,不差你一个,女婿又不在家,你好好陪着九月。”姆妈跟她说。
“那你喊我五哥注意点安全。”婉春只得这么跟姆妈说。这些天,她常在报纸上看到她哥拍摄的照片,很是担心他。
“看不起你哥是不是?放心吧,姆妈说你瘦了好多,别越长越丑了,多吃饭多休息,别把自已搞太累了。”她五哥可能听到了电话,接过电话跟她说。“你要长得丑,我可不认你的。”
婉春:“我哪里丑了?我现在长得跟朵花似的,不知道多好看,若不是我英年早婚,追求我的人不要太多。”
跟五哥过了嘴瘾,婉春心定了好多。
报纸每天都是上海的消息。
[上海二十九日路透电]自公共租界建筑瞭望,闸北似已成一片修罗场……夜寒星朗,闸北火势清晰可,于浓烟缕缕火舌翻腾中,闸北渐化成焦土一片矣。
又报“(日军)用飞机向我无战斗力之平民抛掷炸弹,名之曰扰乱后方,究不知其效用于战事者几何,徒见其惨酷无人道耳”。
婉春又焦虑起来,医院同事们也每日关注战报,纷纷请战去支援上海的同僚。
婉春给中华医学会的前辈打电话,他表示目前上海战场得到市民的极力支持,医疗工作他们自已还能支应。然后他又痛斥日军公然违背《日内瓦公约》、多次轰炸正在从事救护工作的红十字会人员,有队员被连射十余枪身亡。
婉春知道,日本人是不会跟他们讲什么道义的,要不然也不会有抗战期间的“三光”政策。
婉春和同事们寄了一批款项过去,尽自已能力支持战场上的救护工作。
“一·二八”淞沪抗战十九路军果敢应战,并以一军之力单独在上海抵抗日军长达半个月时间,举国盛誉。
“为救国保种而抗日,虽牺牲至一卒一弹,绝不退缩,以丧失中华民国军人之人格。此志此心,可质天日而昭世界。炎黄祖宗在天之灵,实式凭之!”
婉春觉得真好,终于有人站出来了。
她想,这个榜样的力量就像源源不断的清泉,激励着怯懦者的勇气、唤醒了勇敢者的信心!
婉春没有在报上得到太多喻言卿他们的消息,不知道他们如何了。
她每日回家就抱着女儿在门口张望,盼着他回来。
阿凤过来接过女儿去玩的时候,跟婉春嘀咕:“小姐待医院不回家的时候,姑爷也这般,抱着九月,站门口盼啊盼啊的,姑爷出门了,换成小姐变望夫石了。”
婉春听得哑然失笑,这一说,她就更想他了。
婉春从冬装换成了春装,还没等回她的爱人。
窗外,桃花开得鲜艳,阿凤折了几枝找了个花瓶放婉春书房的案头上,屋子里的春意一下就浓起来了,婉春却没有多少心情欣赏。
这段时间,婉春与同事一道,花大力气研究宫颈癌疾病的诊断和治疗,有了一些新的进展。
这天,婉春下班回家就接到呦呦的电话,她带着哭腔:“婉春,我要哭死了。”
婉春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呦呦说:“我参与拍摄的十九路军抗日片子准备剪辑出来了,我真是又激动又伤心,我跟着一起上前线的,婉春,他们真是太伟大了,他们是民族英雄。”
婉春松了一口气,吓死她了。
通过呦呦的述说,婉春对这场战役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据说,上海的外国记者见到十九路军战士后,就写下过这么一段文字:“十九路军面目黄瘦,暗灰色的军服、草鞋、斗笠、从外表上看十分疲劳,甚至有点近于从前线溃退下来的样儿。他们的武器,也简陋得很,步枪、机关枪以外,只有手榴弹。诸如重炮、高射炮之类的重兵器几乎绝无仅有。”
就是这样一群面目黄瘦、武器简陋的中国军人抱定“不抵抗无以为人,不抵抗无以救国”的决心,不畏牺牲,前赴后继,用刺刀、手榴弹等简陋武器展开争夺战,以一腔热血遍洒淞沪战场,沉重打击了不可一世的侵略者。
他们的勇气和光辉,值得后人永远铭记。
婉春让呦呦到时候一定寄一份片子给她。
多方调停,战事结束,政局却依然纷纷扰扰,婉春看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她只等喻言卿回家。
那是春天的一个黄昏,她抱着孩子在门口玩,抽空和几个太太聊天。
远远地就看到几个人走过来,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前面走的那个男人身高腿长,肩背挺阔。
她眼眶的泪水忽而就聚起来了,她抱着孩子快走了几步,迎向他。
“我回来了。”他说,伸手抱过孩子。
“爹爹!”女儿高兴得手舞足蹈,抱着他的脸就亲。一岁多的女儿已经能说不少话了。
“婉春妹妹,你若是也想亲喻长官也行的,咱们就当没看到。”
“李姐姐你说什么呢,要亲,也得夜深人静的时候呀,那才有趣儿。”
“喻长官,婉春妹妹这些日子念你都快念出相思病了,你今晚可得好好安慰人家。”
说完,她们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天,这群已婚妇女,真是什么都敢说。婉春听得都脸红,喻言卿只是看着她笑。
阿凤萍姑她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我等与日军肉搏,两军拼命厮杀,血肉横飞,长官后背也受了伤。之前,我等还写下血书,表示宁为抗战捐躯,羞作亡国之民的决心,也写好了遗书。”吃过饭后,黄金利给她们讲战场上的事。他们作为支援部队,编入十九路军参战。
“天晚了,回去休息吧。”喻言卿看了黄金利一眼,说。
黄金利赶紧噤声,长官打仗喜欢亲临一线,这都是当初在江北他为鼓舞士气以身作则留下的习惯。他交代过的,不能讲战场上的事吓到夫人。
人都走了,两人上楼。
“伤口是哪里?我看看。”婉春板着脸。
“小伤,已经好了。”喻言卿笑着说,凑过去想亲她。
婉春也不管他,扒了他的衣服,后背长长的刀伤,刚刚结痂。
“我说吧,好了,我先去洗漱,在外面难得很,快长虱子了。”他说。
婉春没有应他。等他洗漱出来,婉春又问他:“遗书呢?我看看。”
喻言卿顿了一下,笑着跟她说:“没有了,活着回来,就撕了。”
他见她还要问,一个大步上去抱住她,低下头就想吻她。
她却低下头,把头埋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喻言卿,我不能没有你的。”
他心中突然就痛了一下,紧紧地回抱她:“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今晚,阿凤贴心地把女儿带走,说姑爷累了好些天,今晚好好休息,她带孩子睡。
于是,久别重逢的夫妻,再没有什么顾忌。
想念得太深了,两个人都恨不得燃烧自已取悦对方。
夜色下,他们剧烈的心跳,仿佛琴弦上的音符,相互应和着,那是他们爱情的乐章。
久别胜新婚,小夫妻过得蜜里调油,家里又是欢声笑语。
阿凤看到躲在门后偷偷亲吻的小夫妻,好笑着摇摇头。
但一个月后,婉春又得外出了,五月末,上海出现霍乱疫情。
因为婉春经验丰富,医院派她们几个去上海协助工作。
婉春正好想回家看看,于是她带着女儿和阿凤,两个警卫,回上海了。
刚到家门口,婉春就看到诗杬和她六哥,两个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婉春高兴地刚想喊人,却听到诗杬哭着喊了一声:“项维舟,你混蛋。”然后抹着泪,边跑边哭,都没看到婉春他们。
婉春顾不上其他,追了几步,一把拉住她。“诗杬怎么了?”
“婉春?你怎么在这里。”诗杬看到她很惊讶。
“我回家来看看,你和我六哥怎么了?”婉春问。
诗杬气得不行:“你自已去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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