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苒点点头。
禹斯年抓起一个就塞嘴里，“好吃。”
很甜，很软。
像她的人。
他望着她傻笑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任苒沉了很久很久的心境，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春雨的新枝，冒出盎然的嫩芽。
目光微动间，她抬手抹去他沾在嘴角的蛋糕屑。
禹斯年再也忍不住地将她拥进怀里，温柔而克制道：“小鬼，没事了，想哭就哭吧，我在呢。”
任苒其实从小就不爱哭。
受委屈了也只是眼睛泛红，死咬着嘴唇不服输。
用任奶奶的话说，就是个‘犟拐拐’。
只有在禹斯年面前，眼泪才会变得不值钱。
一言不合就掉豆子。
因为一掉豆子，禹斯年就会心软，再无理的要求都会答应。
可是，在他推开她的那天，她忍住了没哭。
没为难他也没为难自己。
就此，那个百试百灵的开关也失了效。
比如此刻，那怕鼻酸的再厉害，她也只是眼尾微微的一抹红。
任苒埋在禹斯年胸口，很用力地睁大眼睛，只片刻，眼底多余的水分就散去了。
她轻轻推开他说：“我没事。”
略显疏离的语气，听得人心里酸软一片。
禹斯年难以掩饰的失落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只一瞬，便以微笑遮掩。
“要我说，你就是个美食小天才。”
“怎么样，考不考虑开个店？”
任苒扯扯唇，“我爸也这么说……”
开店什么的，她还没想过。
“我有点累，想去睡会儿。”
说完，她洗了把脸回房间倒头就睡。
这一睡，到任国昌接到许书香下班回来都没醒。
“她这是绷得太久了，累的。”
许书香给任苒测了个体温又量过血压后，心疼地说。
一直守在床边的禹斯年略松一口气，“那让她睡吧，好好休息几天，一切就都过去了。”
许书香复杂地看他一眼，“谢谢你呀斯年。”
“都是我应该做的。”
禹斯年和他们一起退出房间，又简单交代了下接下来的计划才离开。
许书香将他送到门口，想说什么，被任国昌从后面扯了扯。
门关上，许书香瞪他，“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就拦我？”
任国昌平静道：“什么都不用说。”
“从今天起，你我都不准再干涉女儿的事。”
许书香：“你是在怪我吗？”
“我谁都不怪……”任国昌长叹了口气，嗓音艰涩道：“我就是觉得女儿活得太累了，从小我们就教她要懂事，要听话，要乖……其实仔细想想，这些都是给她的枷锁。”
“一层又一层地裹着她，以至于她把任何人的感受都看得比自己的感受重。”
许书香有些气道：“那我们是为了谁？我们会害她吗？”
任国昌：“是！我们都很爱她，可那是她想要的吗？我们就一定是对的吗？”
“……”
许书香哑然。
有些呆滞地看着丈夫。
就好像一场很重要的考试，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拿满分，答得都全对。
可结果出来，全错了。
心里用很长的时间建立起来的信念，一瞬间被人抽掉的感觉实在难以形容。
任国昌见她这样，于心不忍，伸手想抱抱她，被她躲开。
“我想一个人静静。”
许书香说着，进到卧室将门反锁。
她浑身发沉地坐在化妆镜前，梳妆台上放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
那是任苒十岁左右照的，脸上稚气未脱，笑得天真烂漫。
许书香仔细想了想，她的女儿确实从小就听话，懂事，乖巧。
很有眼力，嘴巴又甜，家里谁不高兴她马上就能看出来，然后使尽浑身解数地逗对方开心。
她是家里的开心果，是所有家庭成员之间的润滑剂，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纽带。
以至于她有时候都忘记了，那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曾经的小孩长大了，已经是个很有思想的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梦想和远方，可仍然被她给套在‘乖女儿’的壳子里了。
作为母亲，她打着爱的名义，一边在很多事情上依赖着女儿，一边又想牢牢地将她控制。
因为舍不得，因为想保护，因为爱……
可这样就是对的吗？
许书香突然难受得无法呼吸。
……
任苒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
成都的冬天，总是灰蒙蒙的，再拉上窗帘，几乎就是晚上。
像是宿醉后的暂时性断片儿，她懵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今日是何日。
晕头晕脑地爬起来，打开卧室门，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
“醒了？”任国昌不确定的语气。
因为这一天一夜里，任苒也起来解决过生理问题。
但都是梦游状态，上完厕所继续又睡。
任苒揉着眼睛，嗓子有些哑道：“怎么都在呀？”
连任奶奶都在，还有禹斯年爸妈。
“是真醒了。”许书香很确定。
余琴说：“听这嗓子哑的，我去给她泡点百香果。”
杜老爷子也在，挽着袖子说：“小任老师想吃什么尽管说，我都能做。”
“少吹牛。”许外婆马上拆他的台，“盐和糖都能搞错的人，还是算了吧。”
杜老爷子嚷嚷道：“都说是看错了嘛，小李同志你怎么总是揪着不放呀，这样可不好哦。”
禹大海笑起来说：“还是我和老任下厨吧。”
任苒人还是懵的，被许外婆拉着坐在沙发上。
任奶奶瞧她头发乱糟糟的，自己去找来梳子和皮筋，微弯着腰，用哄人的语气说。
“奶奶今天给我们苒苒扎麻花辫好不好？”
任苒打着呵欠，任由她折腾。
反应了一会儿，她又想起来问：“怎么都在呀？”
许外婆点点她鼻子，“因为今天你生日呀！”
任苒一时怔愣。
这场大梦，她居然做了整整十天。
……
晚饭很热闹，禹大海和任国昌分别做了自己的拿手菜。
杜老爷子看一圈下来，直呼甘拜下风。
许外婆说：“蛋糕就免了哈，你估计也不想吃。”
这屋里的，估计谁都不想吃。
吃腻了。
任苒剔着鱼骨头问：“那礼物有没有？”
“这个有。”杜老爷子屁颠屁颠去对门抱了个一人高的大白鹅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听说现在流行这个，年轻人都喜欢，希望小任老师也喜欢。”
任苒哭笑不得：“首先，我很喜欢，谢谢杜爷爷。其次，你能不能别叫我小任老师，和外婆一样，叫我小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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