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国昌沉默了会儿，说道：“还是请保姆吧。”
一来，他知道父母心里是不愿意的。
二来，去养老院可是笔不小的开支，他去了解过，像老太太这样不能自理的，得专门配个护工，一个月少说也是八千左右。
能自理的，也得四五千。
老人都怕养老院，却不知，很多人想去都去不起。
当然，这些他是断然不会和老人家讲的。
两代人之间的鸿沟，他深有体会。
再者，看任苒的态度，暂时还不会放弃。
女儿坚持，他就得咬牙支持。
前后都横着鸿沟，任国昌一时有些悲哀和沉重。
人到中年，承前启后，难啊！
昨天还有同事调侃，说人到中年就是一部西游记——悟空的压力，八戒的身材，沙僧的发型，唐僧一样啰嗦，最重要的是离西天越来越近了。
但能怎么办呢？
纵然面前还有九九八十一难，也得咬住牙往前奔。
谁让人生没有回头路呢。
见任爷爷还是站着不动，像是有话要说，任国昌停下切菜的动作，抬起头来。
“爸，还有事吗？”
任爷爷摸了下鼻头，眼神躲闪说：“没事儿。”
知父莫若子。
任国昌知道，老爷子这是内疚了。
他无奈道：“妈这种情况也是没办法，以后我们多注意就是了，您别太自责。”
任爷爷仰头叹了口气，“老啦！不中用啊！”
“爸！”
任国昌强压着情绪，“都会老的，老有老的活法。再说，有我在，您怕什么？”
任爷爷看了眼儿子白了快一半的头发，摇摇头，不说了。
说了只会给彼此添堵。
“你快做饭吧。”
任爷爷转身出了厨房，任国昌长出一口气，心里还是堵了。
晚饭太晚，许外公和许外婆先吃，就没过来。
饭后，任国昌自觉去到对面领骂。
果不其然，二老专门等着他的。
屁股还没坐稳，许外婆劈头盖脸地就来了。
“任国昌你什么意思？”
“我们是老的不能动了吗？让你伺候了吗？”
“就算让你伺候也是应该的，关小苒什么事儿？”
“有你这么当爹的？”
任国昌耐心解释：“这些都是苒苒的想法，我只是想给她一个锻炼的机会。”
许外公锁着眉头，颇有几分威严道：“锻炼可以，但就这么甩手交给她肯定是不行的。”
任国昌：“是，我今天给家政公司联系过了，这两天陆续会安排人过来面试。”
他想过了，保姆照请，任苒想体验也不影响。
就是多笔开支而已，大不了把供着的那套房卖了，反正以后都是任苒的。
当是提前把嫁妆给她了吧。
等任国昌安抚好岳父岳母回来时，许书香已经到家洗完澡了。
“这么晚干嘛去了？”她随口问道。
任国昌说：“过去陪爸妈说了会儿话。”
许书香了然一笑：“挨骂去了吧。”
任国昌苦笑。
许书香朝任苒的房间努努嘴，“今天怎么样？”
“该不会是累哭了吧，都没见她出来过。”
任国昌犹豫着要不要给妻子讲讲今天发生的事，主要是隔壁黄奶奶知道这事儿，迟早也得传她耳朵里。
这时，任苒从房间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爸爸妈妈，这是我的检讨书。”
她直接递给许书香。
许书香狐疑地看了眼任国昌，任国昌战术性喝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任苒站的笔直，小学生似的乖巧。
“今天的事是我安排不周，从明天起，我会给奶奶做个牌子随身带着以防万一。在时间和人员调配上，也会更加地深思熟虑……比如今天，中午的时候如果我坚持让爷爷和外公午休，爷爷就不会睡着。”
说完，她鞠躬下去：“请二位再给我一次机会。”
老太太已经不是第一次走丢，许书香都不用问，也能猜到任苒的心路历程。
害怕，内疚，自责是肯定的。
但这孩子看着乖，其实是个犟骨头。
没出这事儿还好，这么一出，只会激出她不服输的精神。
是好是坏，许书香自己也说不清。
女儿已经够煎熬，再泼冷水她不忍心。
但要她改变立场，她也做不到。
偏偏某人还在装，只差没把脑袋塞杯子里去。
任苒保持着鞠躬的动作，一副他们不同意就不起来的架势。
许书香气不打一处来，冷道：“给你一次机会可以，工资扣一千。”
“行！”
任苒一下扑上去，抱着许书香‘吧唧’就是一口。
“谢谢妈妈。”
许书香：“滚滚滚！”
“不嘛不嘛。”任苒亲得更凶。
小鸡啄食儿似的。
许书香招架不住，到底是笑了。
安抚好父母，任苒算是松了口气。
回到房间，将今天拍摄的素材整理剪辑了下。
早在之前有自荐的想法时，她就注册了自媒体账号。
名字就叫——新型养老族。
打算将这次的实践经历记录下来，也算是给自己有个交代。
忙完已经是十二点多，任苒还是毫无睡意。
她试着给禹斯年发去信息：下班了吗？
禹斯年很快回复：刚到小区。
任苒：聊五毛钱的？
禹斯年：下楼，老地方见。
小区中庭有个凉亭，是小朋友们最喜欢的地方，也是任苒和禹斯年从小玩到大的地方。
路灯昏暗，禹斯年靠着柱头，疲惫不堪。
任苒心疼坏了，将家里带来的酸奶塞给他，“你们老板是周扒皮转世吗？生产队的驴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禹斯年扯唇：“公司接了个大项目，很赶进度，技术这块儿部门老大立下军令状，要不能按时完成，全部门都得穿上比基尼跳舞。”
“噗！”
任苒大笑：“那我可就太期待了！”
“想看？”禹斯年微一扬眉，带出些不羁的意味。
惹得任苒小鹿乱撞，晕乎乎地点头。
“想啊！”
禹斯年：“行！回头跳给你看。”
任苒瞪大眼睛：“真假？”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有些许树影斑驳落在禹斯年脸上，显得他五官更加立体，目光很是深邃，已然是个成熟男人了。
任苒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有。
从小禹斯年就让着她护着她，初中时，她迷上一个动漫人物，疯狂收集其手办。
整整两年，禹斯年愣是忍住不买零食饮料，一有零花钱就主动上交。
高中，她突发奇想要去峨眉山看日出。
禹斯年把自己珍爱的某球星签名篮球卖了陪她去……
太多太多了。
他一直是她的守护神……却也仅仅是守护。
感动和沮丧瞬间搅成一锅粥，任苒愁上眉头。
禹斯年伸手弹了下她肉肉的耳垂，“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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