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苒眸光颤了颤，将蜷缩的手指收了回来。
‘宝器’是她在放学路上捡的。
但许书香坚决不准养，自然就归了禹斯年。
那时，任苒一放学就往禹家跑。
两个人一起溜狗，给狗洗澡，一起将零花钱节约出来买狗粮。
这条狗原本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任苒突然不敢再看‘宝器’一眼，和禹大海打招呼：“禹叔叔，我回去了。”
禹大海说：“行，让斯年送送你。”
任苒：“不用……又没多远。”
“那也得送。”禹斯年扬扬下巴，“走吧，不然回头我妈得打死我。”
任苒：“……”
时间真是件奇妙的事情。
几个月前，所有人都在阻止他们靠近。
现在，又都在心照不宣地给他们创造机会。
所以当初禹斯年才一再地强调‘时机’。
可惜，还是阴差阳错。
经过那棵老柳树时，禹斯年问：“要搬去学校那边住吗？”
任苒点头嗯了声。
学校虽然就在成都，但单程也是好几十公里，每天来回跑不现实。
“到时候我送你过去。”禹斯年说。
任苒低头看路，“再说吧。”
柳树已经不再茂盛，没有绿叶的包裹，显得无比萧条。
“时间过得真快……”禹斯年忍不住感慨，“又一年了。”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从希望，到绝望，再到如今的形同陌路。
有时恍惚间，仿佛已经过了一辈子。
走到路口时，有辆电瓶车突然拐过来，任苒低着头没看见，直到手腕被禹斯年捉住用力往后拽了下。
“小心。”
她撞在他手臂上，整个人有些懵。
“走路还是那么不认真，撞疼没有？”
禹斯年轻轻叹气，低下头凑近想看看她的额头时，任苒下意识躲开，同时将手抽了回去。
“我有看到车。”她皱着眉头犟了一句。
禹斯年失笑：“嗯，怪我。”
一路沉默着到幸福里小区。
“苒苒……”
在不确定要说什么的时候，禹斯年突然开口。
任苒却没给他任何机会，“我要买点东西，你回去吧。”
说完，径直进了楼下的超市。
禹斯年呆呆地站了会儿，望着她的身影在货架之间慢悠悠地穿梭。
他要不走，她估计能逛到超市关门。
禹斯年无奈，转身往回走时，自然而然地摸出支烟点上。
任苒隔着玻璃窗看他走远，才随便拿了盒牛奶结账。
上楼时，自己想着又觉得可笑。
她在心虚什么呢？
也许人家只是想说再见而已。
……
腊月二十八，成都的天果然没有惊喜，一整天都雾气沉沉，才下午四五点就快要黑透了的样子。
不过，也正因这样，布置的灯光才格外出色。
在许外婆的一再要求下，任苒成了伴娘，伴郎是禹斯年。
给自己外婆当伴娘，这种好事也是没谁了。
婚宴设在六点开始。
杜老爷子四点十九分准时来迎亲，喜服是任苒在网上定的中式龙凤褂。
下了血本，实物果然没叫人失望，上面的刺绣十分的精致。
再配上头饰，手拿团扇，可把黄奶奶给羡慕坏了。
“当新娘子什么感觉呀？”她一再地问许外婆。
许外婆娇羞道：“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黄奶奶啧啧几声：“老师的家属就是不一样，说话文绉绉的，所以之前我都不爱和你一起玩儿。”
许外婆笑：“是是是，我的错。”
“不过，真好看。”黄奶奶又羡慕上了，“我之前就是怂，要有你一半胆量，说不定我也能再当一次新娘。”
侄女儿在一旁打趣说：“姑，你要能找到合适的，我们支持你呀！”
黄奶奶连连摆手，“算了算了，都这样了还想啥呀！”
不一会儿，杜老爷子来了。
婚礼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哪一步都没有省略，连伴娘堵门都没拉下。
当然，敬茶什么的也就免了。
许书香将自己老妈送到门口，哭得稀里哗啦。
余琴笑她：“咋的，舍不得呀？”
经商量，许外婆决定搬去杜老爷子那边住，将幸福里的房子出租。
许书香对此耿耿于怀，哭得很伤心了。
“我这女儿还没嫁出去，倒先把亲妈嫁了……”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移向任苒和禹斯年。
就连禹斯年也别有深意地看向她。
任苒：“……”
行吧，只要她当没听见，那就是没听见。
杜老爷子穿的是和许外婆的同款大褂，可精神了。
两位银发老人手牵着手下楼，引来无数围观。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句‘百年好合’。
很多邻居就跟着喊了起来：“白头偕老。”
还有人玩笑说：“早生贵子。”
是真心，是嘲笑，无所谓了。
二老相视一笑。
已经到白头，只盼日日相守，共度余日。
其他的，笑笑了之。
到杜家，许外婆换上婚纱，再由婚车接去餐厅。
远远就见社区公园里，挂了长排的红色灯笼。
沿途的草丛中，是任苒熬了一晚上在网上选的萤火虫灯，莹莹的光，扑闪扑闪的。空中还飘着类似蒲公英的飞絮。
杜老爷子站在灯火阑珊中，西装革履，精神。
仿佛站在时光深处，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等到他的爱人。
苍老而浑浊的眼睛里，是欣喜，亦是尘埃落定的安宁。
如梦似幻的场景，终是让许外婆幸福落泪。
“苒苒，你有心了，外婆谢谢你。外婆这一生，无憾了。”
任苒牵着外婆，交到杜老爷子手上，再返回来。
见自家老妈哭的泣不成声，失笑道：“别哭了，等你和爸金婚时，我也给你们操办，保证比这个更美更浪漫，行吗？”
任国昌两眼放光：“那可说好了，我很期待。”
许书香破涕而笑：“谁要和你金婚。”
“不跟我跟谁？”任国昌搂了搂她的肩，“我可是这世上最爱你的小老头儿。”
任苒噗嗤一下笑了。
禹斯年正好朝她看过来，瞬间被她脸上焕发的光彩给震住，随后，眉眼也跟着染上了笑意。
……
毕竟是老年人，折腾一天可累坏了。
婚宴后，就被杜军先送回去休息。
许书香追出来塞了个大红包给杜军。
杜军推辞，许书香别扭道：“拿着，给孩子的……”
之前闹成那样，杜军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捏着红包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书香轻声说：“不管之前咋样，现在咱们算是一家人了。我妈就拜托你们多照应，当然，我也会经常过去看他们。有什么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总之，我不求别的，只希望大家保持明面上的平和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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