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湛蓝的天幕上飘浮着几朵悠闲自在的白云，阳光透过轻纱般的云朵，洒向人间的每一个角落，掠过山峰也抚过河流，照耀着皇城庭院也温暖着市井街头。
蕙芷殿精致的窗棂上糊着几近透明的蝉翼纱，阳光穿过的时候恰到好处地隔绝了正午的燥气，洒下一地斑驳陆离的光影。
厅堂正中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水画，画的前面有一张雕饰精美的紫檀木案几，案几上一只青铜鹤足香炉，淡白色的轻烟正如丝雾般地袅袅升起。
案几前面有一个黄花梨木的小矮桌，桌子两旁各摆放了一个素绢包裹着的蒲团。
李世民身着一袭绣有云龙图案的锦袍，端端正正地盘坐在左边的蒲团上，扭头看一眼内室的珠帘还在微微地晃动。
爱妻的伤势到底如何，他到现在心里都没个准数，他从皇宫赶回来的时候，秦王府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刚刚苏醒的长孙氏正在包扎伤口，他连内室的门也没进去，就被长孙氏赶去照看孩子们了。
他只听说妻子流了很多的血，连伤在什么地方了都还不知道。
他刚安顿好孩子们赶过来，还没来得及询问一下长孙氏的伤情，下人就报说尉迟恭来了，他只好提着一颗高悬的心来到外间。
听得门外有人走动，李世民转头看向房门，“吱呀”一声门响，李承乾带头走了进来，后面紧跟着李泰和李丽质。
虽然他们三个最大的才八岁，但从小就是世家贵子，真正的是人小规矩大，哪怕心里再慌乱，脚步不能乱，心里再着急，眼神不能移。
他们迈着小方步来到李世民的面前，李承乾和李泰拱手作揖，李丽质轻轻一福，稚声稚气地一起说道：“见过阿爷。”
“免礼。”李世民笑着叮嘱道：“你们阿娘有些累了，你们进去不要吵闹。”
“是。”他们三个齐齐地应了一声，李承乾最先直起身子，慢慢地抬脚向内室走去。
长孙氏身后倚着两个软软的垫子，眉心微皱地靠床头坐着，一条轻薄的锦被搭在腿上。
他们走到床幔之外，恭恭敬敬地见礼，齐声说道：“见过阿娘。”
“免礼。”长孙氏笑着伸出手，温柔地呼唤道：“承乾，过来让阿娘看看。”
李承乾向前一步，长孙氏扯住他的小手，满目关切地上下打量起来，喋喋不休地问这问那。
李承乾抻抻胳膊抻抻腿，还原地转了好几圈，长孙氏才稍稍放下心来，又把李泰和李丽质叫到跟前，刚要好好地询问安慰一番，忽听外间门响。
沉重的脚步声就像每一脚都踩到了鼓面上，李承乾扭头向外间望去，隔着珠帘绣幕也看不到什么，只听得闷雷似的一声：“见过殿下！”
这大嗓门怕是一辈子都说不了一句悄悄话，隔着一层门，李承乾都感觉有点震耳朵。
“免礼，坐吧。”李世民在外间跟尉迟恭说着话，内间的李丽质贴着床边要往床上爬。
她想要扑进阿娘温暖的怀抱，一旁的侍女云夕面露焦急之色，向前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明显得想拦又不敢拦。
“丽质”李承乾把李丽质扯到绣墩边上：“阿爷说阿娘累了，你就在这儿坐吧。”
李丽质乖巧地“嗯”了一声，听话地坐到了绣墩上。
李泰站在妹妹身边，看着长孙氏问道：“阿娘，早上有好多人杀进了院子，没吓着你吧？”
“没有。”长孙氏笑微微地摇了摇头，哄他道：“阿娘不怕他们，你们害怕了没有？”
“我们害怕了。”李丽质仰起嫩的脸庞，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大哥把藏到了箱子里，把二哥藏到了床底下，他自已被砸晕了。”
李承乾抢着说道：“哪有那么严重？阳光太晃眼，我就迷糊了一下而已，根本没被砸到。”
要说现在阳光晃眼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快到中午了，他被吓晕那会儿是早晨，阳光怎么可能晃眼？
他这么拙劣的解释根本也不是想要让谁真的相信，而是单纯地想要展示一下他不想让母亲为他担心的懂事。
“才不是呢。”李丽质扭头去看李泰，虽然什么都没说，李泰还是准确接收到了她求助的信号，她就是想让二哥给她做证，证明她没有撒谎。
李泰接起话茬，说道：“真的很严重，你老半天都不喘气，郎中都说没救了，”
“啊？”长孙氏一听这话立马紧张了起来，使劲一挺身子，牵动了伤口，疼得她“哎哟”一声，摔躺了回去。
“阿娘！”李承乾一下扑到了床边，李丽质也从绣墩上蹦了下来，李泰伸手扶着长孙氏的胳膊。
长孙氏顾不得自已的伤口疼痛，满目慈爱地看着李承乾说道：“你摔得这么严重要好好休养才行，不要乱跑了，这几天也不用过来问安。”
“阿娘，我真的没事。”李承乾笑呵呵地说着话，忽然感觉手上有点黏，低头一看，他的小手正按在床边的褥子上，褥子上有一团不大不小的血渍。
李承乾翻转手心，见手心有一抹鲜红，便极度紧张地望向长孙氏，呼吸急促地询问道：“阿娘，你受伤了？”
“别怕，阿娘没事，你下去歇着吧。”长孙氏自已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止住血，她丝毫都不在乎，只是担心儿子摔得太厉害了。
李泰和李丽质见褥子上有血，顿时全都慌了神，纷纷上前探询伤势。
“殿下”外间忽又传来尉迟恭的声音：“陛下传下了话，说太子与齐王怀不轨之心，论罪当诛，只是稚子无辜，且将他们贬为庶民，莫要伤了他们性命。”
李世民闻言不语，老爹大模大样地放出了话，自已若是仍然执意把侄子们都杀光了，会不会显得自已太过残暴？
沉吟了片时，李世民决定各退一步，他说道：“谋逆大罪哪有不诛连家人的？念在父皇一片疼爱子孙之情，就给他们各留一子以续香火。”
李承乾心下思量，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这怎么还给留个活口？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看着李泰和李丽质乱哄哄地围在床前，他拼尽全力地暴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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