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坐在龙床旁边绣墩上的皇太子李世民都没等小黄门把话说完，就“腾”地一下蹦了起来。
突厥这两个字就令李世民心里不踏实，突厥的能力很强，一直是大唐的心腹大患。
突厥对大唐也一直是贼心不死，从来就没消停过。
“突厥怎样？”躺在病床上的李渊也猛地一下坐了起来，两只眼睛灼灼放光地盯着报事的小黄门，一颗心“嗖”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李渊做为大唐的皇帝，自然应该是心系国家的，听闻“突厥来人”他的紧张程度丝毫不亚于李世民，但是他的紧张和李世民的紧张又截然不同。
李世民紧张是担心突厥来犯，大唐国力尚微，小战不怕，大战尽量避免，现在不是跟突厥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
而李渊的紧张则跟他恰恰相反，李世民所担心的正是李渊所期盼的。
李渊希望突厥大举进犯，他希望天下大乱，只有乱起来他才有机会“复辟”。
国家要乱，无外乎两条，一条是内乱，另一条就是外患，李世民掌权之后，政令频出迅速地安稳了局势，内乱是不太现实了，他唯有盼着外敌来犯了。
小黄门被吓得一哆嗦，后半话都给咽回去了，把李世民急得差点上脚踹他。
若不是怕把他吓得神经失常，李世民非狠狠地踹他一脚不可。
小黄门略缓了一下，抱着拂尘，躬着身子说道：“突厥来人送信，信在此处。”
说罢，他变戏法似的一翻手拿出一个信封来，恭恭敬敬地向前一递。
李世民接过信封，一下撕开，掏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一抖，刚看了开头几句话，就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
李世民毫不礼貌地，呃不，是潇洒不羁地把信纸连同信封往龙床上一摔，呃不，一甩。
“柴绍果然不错。”李世民大笑着说道：“上个月初三才接到他的战报，说是打了个漂亮的胜仗，这才不到一个月，突厥就派人前来请和了。”
李渊捡起信纸，越看越觉得遍体生凉，突厥怎么会求和呢？是被打败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大队人马行动？
如果连突厥都请和了的话，看来大唐真的是固若金汤了，内无朝臣叛逆之忧，外无劲敌扰边之患。
这原本是李渊的理想啊，如今理想硬生生地照进了现实，李渊硬生生地高兴不起来。
“突厥请和？”李渊满是疑惑地呢喃了一句：“这其中不会有诈吧？”
他貌似是在思索，貌似是在提醒李世民要提防突厥有诈，其实他就是两个想法，一个是希望其中有诈，一个是诱导李世民怀疑其中有诈。
如果真的是其中有诈，那突厥就是还有后招要使，说不定战火还会复燃，说不定自已的机会就来了。
如果李世民不肯相信突厥，执意怀疑他们有诈，那么突厥的请和也换不来真正的和平共处，该乱还是会乱的，自已的机会也不是一点没有，只要静观其变，说不定还能打个翻身仗。
“哈哈哈哈……”李世民虽然年轻，但是他可不好骗，他不是坐享其成的皇二代，这大唐江山的建立，里面有他实打实的战功，这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的光芒。
身经百战的李世民对于判断形势还是极其敏锐的，突厥是真请和还是假投降，他自有自已的判断，绝不会因别人的三言两语而轻易地动摇。
“儿刚说天下太平，突厥的请和书就到了。”李世民弯着腰，笑哈哈地看着半躺半坐着的李渊：“阿爷这回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李渊的脸色有些冰冷，却也说不出什么，只好咬着后槽牙点了点头。
李世民突然伸手，从李渊的手里把突厥的请和表抢了过来，然后就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
李渊看着他的背影，无力地往床上一瘫，完了，突厥这一请和，自已没有半点胜算了。
也不知是装病还是真病，自此之后，李渊一连两天没有吃东西，他正心懒意疲地躺在床上无精打采地叹气，张阿难走进来报了一声：“裴相来了。”
李渊不只是懒得吃饭，也懒得说话，他就狠狠地白了张阿难一眼，仿佛眼神也能带上杀死人的力量。
张阿难倒是不理会他是什么态度，直接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裴寂走了进来。
裴寂走到床边，恭恭敬敬地躬身一揖，说道：“臣，裴寂，参见陛下。”
李渊缓了一下，慢声慢调地说了句：“免礼，坐吧。”
尽管裴寂不愿意听从他的话，尽管裴寂劝他让权，可也只有裴寂肯来看看他了。
裴寂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撩袍襟轻轻地坐在了床边的绣墩上，满眼关切地看着李渊，轻声问了句：“陛下，一向安好吧？”
“哼！”李渊冷冷地哼了一声，又忍不住深深地一叹，抱怨道：“你诚心不想让我安好，我如何能够安好？”
“陛下此言差矣，臣岂有不愿陛下安好之心？”裴寂知道他心里有气，便耐着性子向他解释起来。
“臣只有一颗为陛下着想之心，若不然便依从了陛下，又有何难？臣只是不忍陛下遭受更大的灾难罢了。”
李渊也知道跟裴寂赌气没有什么好处，他脸色晦暗地又叹了口气，然后勉强撩起眼皮，看了看裴寂。
“近日听闻突厥递来降表，果真有此事乎？”李渊到底不死心，他要向裴寂打听一下，来确定突厥请和的真实性。
裴寂闻言笑道：“降表递上来已有三日了，臣正为此才进宫来劝劝陛下早些请上封号的。”
“哼！”李渊用力地一拍床板，怒不可遏地骂了裴寂一通，最后使劲地吼道：“朕是大唐皇帝，不是什么太上皇！他想做皇帝，杀了朕便是。”
裴寂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要再多劝他几句，他已经不耐烦地开始轰自已走了。
在某些事情上，终究是无法左右这位固执的君主。他轻叹一声，转身欲回，却忽然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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