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招娣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她口齿清楚，气息缓慢，“是马勇，是他打得我。
他打过我很多次，这次也是他打得我，我要告他，警察同志，我要告他！”
之前，杜大妈就说过，她们母女能摆脱马勇的方式，只有离婚或者马勇坐牢。
就算是离婚，也不稳妥，她们除非离开皖南，让马勇找不到，否则就很难摆脱他。
医生已经说过了，她的身体里头在出血，肚子里都是血，止不住……
她，她一定要让马勇坐牢，她得护着她的闺女，她死了，大丫、二丫还得好好地活着。
“我要告马勇，我要他坐牢，他不仅打我，他还打两个孩子，他一不顺心就打人……”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刘招娣用了整整六七分钟，期间说几个字，停一会。
但这个时候没人打断她，她们恨不得刘招娣能多说一点。
田勇和他的同事将刘招娣说的话，全部都记在了本子上。
这次做完笔录后，可能就没有下一次了，如果可以，他想记得再详细些。
大丫、二丫紧紧地握着刘招娣的手，她的手是粗糙的、跟老树皮似的。
摸着一点都不舒服，但是她们姐妹俩不舍得放，手还是有点温度的，就是没那么温热。
这是妈妈的温度，她们以后可能再也摸不到了。
刘招娣对着大丫、二丫扯了扯嘴皮子，她想笑，她想给两个孩子笑一下。
不要到人走了，她还是一脸的麻木，杜大妈说过，她想起来，很好看的。
她转动了下眼睛，“杜大妈，我走了，辛苦你，以后帮忙照顾下大丫、二丫。
她们很乖的，很听话，会干活，只是我没本事，是我的错，没能护得住她们。
要是，要是不行，你就把她们送到外地去，别让马勇找到她们，藏起来……”
她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两个孩子，她们还那么小，那么瘦。
要是被马勇那个没人性的找到，她们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杜大妈擦掉眼角的泪，应了下来，勉强弯了下嘴角，“招娣，你放心，这事我应下来了。
要是马勇坐牢了，我就在皖南这给两个小姐妹找个活计做，总会有口饭吃。
以后还能让她们学认字，总不会吃亏。
要是马勇被放出来了，我就把两个小姐妹送到外地去，肯定不让马勇找到她们。
你放心，外地我也有认识的人，她们俩去外地，也有有人帮着照顾下的。”
她跟招娣认识的久一点，对招娣的情况更加了解些。
招娣命不好，她是她们家老二，她家一共生了四个，全都是姑娘。
老大刚出生就夭折了，老三是被她爸妈亲手溺死的，至于老四运气不好，灾年饿死了。
好歹留了个全尸。
她爸妈走的也早，倒不是饿死的，而是大晚上跑到田里偷红薯，被山上下来的野猪撞死的。
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脸上也被啃了，但好歹让人认出来了。
至于，那头野猪，被村里组织的民兵找到后，打死了。
这吃了人肉的畜牲，是不能留的，吃人肉，是会上瘾的。
大丫擦了擦刘招娣脸上的泪，“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我们会好好挣钱的，你别走，好吗……”
二丫扑在床边，哭的很惨，大丫说什么，她就跟在后面点头。
“妈，我会好好听姐姐的话。我会很乖的……”
她只是看着小，但是年纪在那里，知道人死了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要没有妈妈了，她和姐姐以后要没有妈妈了。
刘招娣笑了笑，她想抬起手摸一下大丫、二丫的脸，但是手上没力气，抬不起来。
杜大妈瞧出了刘招娣的想法，扶着她的手摸了下大丫、二丫的脑袋。
刘招娣感激地看了一眼杜大妈，“大丫、二丫，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这是刘招娣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完这话，眼睛就闭上了，静静地躺在那里。
胸口不再起伏，呼吸也停了下来，像是睡着了一样。
大丫、二丫没忍住，直接扑向了刘招娣，号啕大哭，“妈，你别走……”
“妈，妈，我乖，我听话，你别走……”
田勇和他同事不忍心看到这一幕，转过身，叹了口气，这样生离死别的场景，见得再多，都没办法淡然处之。
杜大妈理了理招娣的头发，人已经走了，但是不代表一切就结束了。
招娣的后事得着手准备了。
“小田，你那边有啥需要安排的？要是没有的话，我这边得联系人，安排招娣的后事了。”
田勇转过身，低声道：“杜大妈，我这边得让法医来一趟，给刘招娣验伤。”
这已经是刑事案件，刘招娣的口供、医院的治疗记录，还需要法医这边做鉴定。
他们这证据也差不多齐全了，到时候就能移交上级部门，上法院了。
杜大妈忍着伤痛，“小田，能找个女法医吗？招娣她们这样的妇女忌讳这个。”
招娣被打不敢进医院，一方面是因为手里头没钱，另外一方面是因为不敢让男医生看病。
田勇并没有下保证，只能陈述事实。
“杜大妈，这个我只能上报，至于派下来的法医是男的、是女的，我没办法做决定。”
现在人手本来就不够，女法医他们这有，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轮上。
杜大妈点点头，表示理解，“小田、安安，你们去忙吧，我在这陪陪大丫和二丫。”
林安安点点头，她对着杜大妈说了句，“要是有我能帮忙的，杜大妈，你直接开口。”
她心里有股子火气，想要发泄出来。
杜大妈点点头，瞥了一眼大丫、二丫，“安安，我不会客气的，今天真是麻烦你跑一趟了……”
本来是想着帮招娣找个法子，母女三人一起去外地躲马勇的。
现在，还是让招娣先入土为安吧。
马勇那个混蛋，他必须坐牢，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死在牢里。
招娣死了，他就没有资格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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