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回父皇责打她，余盼暖隐隐能意识到，自已梦里见到的事会成真是很奇怪可怕的事，和别人说就会惹来麻烦。
“儿臣记住了。”余盼暖其实不太懂，自已明明是好心提醒大家，他们不信，还要说些难听的话。
卢舟舟心情复杂地抱住女儿，目光落在纱帐上，忽想起一个人，忙把女儿放开，扶着她的肩膀认真叮嘱：“哪怕是你父皇也不能说。”
应当说是尤其不能和皇帝说。
余盼暖摆摆手：“不说不说，母后您别皱着眉头，小暖儿真的不会和别人说的。”
余盼暖认真向卢舟舟保证，许久之前她就发现，在提起父皇的时候，母后多少有些不高兴。只要是会让母后不高兴的事，她都不会做，她想母后能开开心心的。
“小暖儿真乖。”卢舟舟亲了一记女儿的额头，起身环视未央宫内的陈设。
“母后是不是在看有什么能带走的？”余盼暖仰着小脑袋问，因为她之前就这么干的。
沉重的心情出现一丝裂缝，光从裂缝外透进来，一点一点把阴暗驱散。
卢舟舟莞尔一笑：“是呀。”
明晃晃摆在宫殿内的陈设不能轻动，这些物件多半都带有官窑的印记，无法变卖。
有标记的东西带不走，不过皇帝赏赐之物，总有没标记的，例如金叶子、金瓜子等小物件。
宫中另外会备着金银用做赏赐，所以这类物件不会有印记都可以带走。
卢舟舟把能想到的能带走的东西搜罗起来，整理在一个箱子里。
把钱给余盼暖放进空间，卢舟舟在屋里转了一圈，看到穿衣镜中身上穿的衣裳，眼前一亮，开了衣柜把压在箱底的旧衣裳与鞋子拿出来，全部塞进空间。
余盼暖没有多问，母后给什么，她就收什么，全部放进空间里。
空间有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她不用费力气搬来搬去，遇到大物件，她之物把收放在物件上，然后集中精神去想空间里那座宫殿，东西就会自已送进宫殿中。
“母后真聪明，收进去的都是旧物，许久不曾拿出来的，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余盼暖抱着衣裙闭上眼想着小宫殿的情形，怀里的衣裳很快就自已送进空间。
“小暖儿也很聪明呀。”卢舟舟把架子上的东西取下来看了一眼，翻了翻，没什么能拿的再放上去，一边忙着一边回头与余盼暖说话。
“母后，宫殿可以用来存放东西，但那些田呢？翠云嬷嬷和儿臣说过，佃户需要靠耕种度日，可是耕田究竟都要做什么？儿臣不懂。”
余盼暖记得翠云嬷嬷以前和她说过，不同的时节，农户们会根据节气种植不同的作物，余盼暖觉得神奇的很，为何一样作物只有在特定的时令种下收成才会最好。
不过她只知道农田需要耕作才能长出粮食，可怎么耕作，她不懂。
正为今后发愁的卢舟舟闻言惊喜地看向余盼暖：“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既然空间里有田地，我们可以试着每日种一些作物进去！”
唯有耕作，才能生生不息，光是靠囤粮根本不够，粮食会有吃完那一天。
卢舟舟翻阅书籍，筛选出容易栽种亦或是多年生的作物，现在把种子种到地里去，照作物的生长周期，卢家众人流放路上就不用担心没食物。
次日一早，余盼暖早早起身洗漱，跑去未央宫找母后。
用早膳时，便照着昨夜和母后商量好的，顺其自然说自已想在宫苑里种菜一事。
“我想要些白菜种子、茄子种子、南瓜种子，还有还有，不能忘了葫芦种子！”
余盼暖说得高兴，她对于耕种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好奇。
要做自已喜欢的事，余盼暖很是期待。
“耕种？”翠云与莲香对视一眼，两人不知此事有皇后授意，以为是小孩子贪玩，便劝道，“耕种十分辛苦，小殿下细皮嫩肉，如何做得这些粗活？奴婢给您寻别的玩意儿如何？”
进宫为婢者出身多苦，农户一年到头挣的不过是辛苦钱，耕田下地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
余盼暖确实年纪还小，哪里抡得动锄头？
“罢了，随她去吧，只要她高兴就好。”卢舟舟喝了一口更烫，对余盼暖想耕种一事反应平平。
翠云等人眼睛都瞪大了，皇后娘娘怎的同意了！
联想到前不久陛下命人责打小殿下一事，宫人不约而同想到一个点上。
皇后娘娘素来疼爱小殿下，想来是为哄孩子高兴，随她做什么都好。
皇后娘娘都发话，宫人只有照办，别的不容易，找点蔬菜种子不难。
翠云嬷嬷托采买的宫人买回来好些蔬菜种子，各种各样都有，给余盼暖拿去玩。
皇后把这几日各宫请安免了，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余盼暖身上。
各宫私下里打听，得到的消息都是皇后陪着七殿下在未央宫的宫苑里种菜。
是的，种菜。
一开始母女二人真在宫苑种菜是为了掩人耳目，上手之后确实觉得好玩的紧，而且观察菜苗的长势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不免种地有点真情实感。
余盼暖虽沉迷‘种田游戏’，但没忘记她和母后还有真的田要种。
两人把一大半的种子留出来，毕竟往地里撒了多少种子，谁知道？
余盼暖借着想随时知道菜长得怎么样为由留在未央宫，睡在皇后的寝殿里。
入夜后，余盼暖便带着母后进入空间。
卢舟舟穿着轻便的寝衣，卷起衣袖感叹：“这可比穿着厚重的宫装轻巧多了。”
“小暖儿，你就坐在这陪着母后，今日特地让厨房做了你喜欢的糖饼，拿着坐在这吃。”
卢舟舟把提前准备好的糖饼拿给余盼暖，卷起裤腿扛着锄头下地。
她出身大户，其实不曾种过田，这几日在未央宫胡乱倒腾，也只是学个皮毛。
不求种的菜能丰收，能长成就不错。
不过卢舟舟还是高估了自已，正儿八经要耕一大片田，没到一柱香的功夫，卢舟舟就累得气喘吁吁。
直起酸痛的腰，看向只开垦不到百分之一的田，卢舟舟一脸黑线。
这得开垦到何年何月？
“母后！儿臣来帮您！”余盼暖把糖饼放到小桌子上，脱下小绣花鞋下到泥地里去。
卢舟舟担惊受怕地把孩子扶住：“诶！别摔着！我自已来就好，你挥不动锄头。”
余盼暖把装着种子的袋子抱到怀里，扬起脑袋笑：“儿臣不会帮倒忙的，儿臣帮着撒种子、浇水。”
说着，余盼暖蹲下来把种子撒到卢舟舟开垦好的地里，轻轻拨一层土盖住种子再浇水。
做完这些，余盼暖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卢舟舟：“母后你看，儿臣有好好学。”
在宫苑学着种菜的时候，余盼暖就把翠云嬷嬷教的都记在脑袋里。
明亮的月光下，余盼暖笑容灿烂，眉眼如星，在卢舟舟眼中，天地间所有都比不过她的女儿。
“好，那小暖儿小心些。”卢舟舟没再阻止，让她跟在自已后头播种浇水。
这样一来速度确实快上不少，能轻松一些。
“母后你放心，儿臣会永远陪着你、永远帮你。”蹲在地上撒种子的余盼暖倏然很认真地开口。
空间里的土地是营养很好的黑土地，余盼暖踩在生机勃勃的土地上，满怀希望地撒下好容易藏下来的种子。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会和这些蔬菜一样，终有一天会长成，儿臣的意思是，父皇困不住您一辈子的，我们会离开这个地方，永远离开！”
余盼暖自顾说着，没注意到在前面的卢舟舟停了下来，错愕的目光落在蹲在地上小小的人儿身上，心跳不绝加速，这孩子知道了什么？
“小暖儿，你……”
不等卢舟舟说完，余盼暖撒完袋子里最后的种子，站起来抹了把汗。
“母后，今日的种子用完了，我们明日再继续种。”余盼暖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拿过卢舟舟手里的锄头放到一边，拉着她到田埂边休息。
耕种是一件耗体力的事，两人在宫苑里种的那些不过是种着玩，若是被人瞧出异样的疲惫得不偿失，余盼暖就和母妃决定每日只种一部分。
进入空间的时间有限，她们也不能在里面待太久，田本来也只能一天种一点。
孩子没心没肺的笑容映在眼底，卢舟舟失笑，她这几年与皇帝之间感情微妙，孩子还小，但不是什么都不懂，想来也是有所察觉的。
至于大人之间的纠葛，还是不要让孩子掺和，她开口问余盼暖，这孩子指定要追问过去的事，还是不问为好。
“母后你饿不饿？儿臣好饿，糖饼有好多呢，我们吃完再出去。”
余盼暖爬上小竹凳，拿过一块糖饼就要往嘴里塞，被卢舟舟拦住：“小孩子胃娇贵，已经放凉就不要吃了，你要是饿，我们洗干净手脚出去，母后吩咐人再给你做就是。”
余盼暖纳闷地看了看手里的饼，不解地看向卢舟舟：“可是母后，糖饼是热的呀。”
余盼暖咬了一口手里的糖饼，拿了另一个递给卢舟舟。
她们种地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这个时节里，饼怎么可能还是热的。
卢舟舟不解，把糖饼接过来，温热的温度从糖饼传到手里，居然真的是热的！
“小暖儿，这些饼我们先不吃，留在空间里，我们先出去，母后让人给你重新做，等到安寝前，你再把饼拿出来，看是否还是热的。”
卢舟舟语气隐隐有些激动。
这个空间与外面的世界别无二致，田间巷陌有虫鸣，有萤火虫，但又与外界不太一样，例如气温。
空间外天已经有些冷，若是不穿着斗篷是不成的，可是在空间里，就算只穿着寝衣也不觉得冷。
若是能证实自已的猜想，空间对她们的保障就多了一条。
“好，听母后的。”余盼暖把啃了一口的糖饼放回去，和卢舟舟洗干净手脚，装作无事发生出了空间。
未央宫外殿烛火朦胧，卢舟舟下榻点亮床头的羊角灯，叫来未央宫的掌事宫女。
“小暖儿说她有些饿，去让小厨房做些糖饼来。”卢舟舟在烛光下看了眼莹润的指甲，确定没有残留泥点才放心。
女儿有空间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宫里的人尤其不能知道。
皇帝自私暴戾，若让他知道小暖儿身怀异象，他哪能容得下？
“是。”掌事宫女躬身退下，不多时就端过来一叠糖饼。
一叠再普通不过的糖饼，余盼暖吃得津津有味，她觉得这比御膳房的点心好吃多了。
其实糖饼是民间小吃，自打上回去安北侯府，余盼暖嘴馋问厨子要了一块就喜欢上了。
皇后小厨房的宫女恰巧会这门手艺，余盼暖就更有理由名正言顺留在未央宫。
母女二人吃了些糖饼，吃个五分饱，剩下的糖饼赏了守夜的宫人。
余盼暖缠着卢舟舟给自已念了会书，快到子时的时候，母女二人对视一眼，余盼暖端坐身子，摊开手开始闭眼凝神去想空间里的糖饼。
眨眼的功夫，糖饼就神奇地出现在她手上。
“母后，真的还是热的耶！好神奇，为什么呀？”
余盼暖把糖饼拿在手里看来看去，觉得有意思极了，糖饼居然放了一个多时辰还没冷掉。
卢舟舟掰下来一块看，饼千真万确是热乎的，惊奇的很，她的猜想看来是真的。
“小暖儿，你把饼继续放回空间里，等过几日再取出来，看看食物放在空间里时间久了会不会坏。”
卢舟舟想到回宫那日夜里，皇帝对自已的态度，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皇帝这些年早对她淡了，等到他对自已失去新鲜感那日，就是安北侯府大祸临头之时，那一天不会太远。
安北侯府和她未必能有时间做完全准备，如果空间里能存放熟食保其不坏不腐，对安北侯府就多了一层保障。
次日卢舟舟醒的很早，吩咐人去御膳房传话，各类糕点都做一碟子送到未央宫。
最近余盼暖都待在皇后娘娘的未央宫，夜里皇后娘娘也常让小厨房准备吃食，大家只当是小公主嘴馋，麻利把点心做好送到未央宫去。
送过来的点心，卢舟舟都拿出一部分，让余盼暖放到空间里面去。
空间内的小宫殿自带小厨房，小厨房里有些碗碟，不过不多，余盼暖都拿来装点心，和糖饼放在一起。
这个天气，熟食放上两三天就会发霉不能食用。
三天后，余盼暖带着卢舟舟进入空间，一起去厨房看那些食物，结果那些点心全都好好的，还散发着香甜的香气，糖饼还是热乎的。
母女二人把所有的糕点全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别说霉点，就连味道都没有变。
“小暖儿，你看见了么？这些食物，全都没有坏！”
她的猜测，全部得到了证实，卢舟舟咬了一块芙蓉糕，高兴地险些落泪。
“母后别哭，这是好事，我们可以把平时吃的用的放到这里，无论过多久都不会坏，我们就有吃的了。”
余盼暖脑筋转的很快，母后总说她笑，可她机灵着呢。
这几日她留在未央宫，每日陪着母后，母后每日虽都笑着，但眼底却是化不去的哀愁。
母后不说，她不问，余盼暖知道母后不喜欢父皇，问了只会惹母后伤心。
她不懂得抄家流放代表着什么，只知道自已现在有空间，可以放好多吃的，还可以种粮食，大家就不会被饿死，他们很快就能离开皇宫这个闷人的地方。
对余盼暖来说，这是顶好的，能离开父皇，能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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