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的硫酸云团像一锅煮沸的铜汁，咕嘟咕嘟翻涌着泼在金字塔顶。十西阿哥攥着鸾镜的指节泛白，镜面冰凉得像刚从太液池捞出来，映得他眼下的乌青愈发浓重。
“爷，这镜子当真能照出脏东西？” 身后的小太监腿肚子转筋，说话时牙齿打颤。三日前金乌卫在塔内发现的秦俑生化兵，皮肤还在盔甲缝里渗着绿油油的黏液，此刻那些东西正顺着石壁缝隙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一汪汪荧光绿的水洼。
十西阿哥没回头，掌心的鸾镜突然发烫。这面从故宫珍宝馆翻出来的古镜，边缘镶着缠枝莲纹，镜面却亮得能照见人头发丝里的灰，此刻镜心正慢慢浮起一层白雾，像有人往镜面上呵了口气。
“噤声。” 他低喝一声，余光瞥见左侧石壁上的浮雕。那些秦俑模样的雕像手里都握着长戟，此刻戟尖竟在微微颤动，戟刃上的铜绿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银亮的金属 —— 那是第八卷里用剩的电磁合金。
镜面的白雾渐渐聚成形。不是秦俑，也不是纳米虫群，竟是个穿着明黄色常服的身影，辫子松松垮垮垂在脑后，侧脸轮廓依稀能看出是顺治爷。十西阿哥喉头一动，攥着镜子的手更紧了。
“阿玛说过，这镜子能照见执念最深的魂灵。” 他想起康熙临行前的话，“当年董鄂妃薨了，顺治爷在这镜子前坐了三天三夜，后来就有了五台山出家的传闻。”
镜中的顺治爷缓缓转身，脸却像是被水泡过的宣纸，五官糊成一团。他抬起手，不是指向那些流着黏液的秦俑，而是朝着金字塔深处的黑暗。十西阿哥忽然听见一阵细碎的咔嗒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青铜。
“日心说...” 镜中人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风箱里挤出来的，“汤若望那厮藏的东西...”
话音未落，镜面突然炸开蛛网般的裂纹。十西阿哥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到一尊秦俑，那雕像猛地转头，眼眶里的绿火 “腾” 地蹿起半尺高。他这才发现，所有秦俑的脖子都在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转动，齐刷刷地盯着他手里的鸾镜。
“不好！” 他突然想起三哥说过的话 —— 纳米虫群能通过反光物质传递信息。这镜子怕是成了虫群的信标。
小太监尖叫着被秦俑的长戟刺穿肩膀，绿色黏液溅在地上，冒起一阵白烟。十西阿哥反手抽出靴筒里的短铳，这是用第八卷电磁炮拆解改造的掌中雷，此刻却在掌心震得厉害。
“爷！您看地上！” 小太监疼得脸都白了，却死死盯着那些黏液汇成的水洼。水面上浮现出扭曲的光斑，像是有人在水下用灯照出字来 ——“地轴倾斜角”。
十西阿哥脑中轰然一响。上个月在景山发射塔调试仪器时，钦天监的老臣提过，汤若望临终前校正的《时宪历》里，藏着一组奇怪的数字，当时只当是老眼昏花写错了。
镜面的裂纹越来越密，顺治爷的身影在碎片里扭曲成无数个影子。那些影子的嘴一张一合，十西阿哥突然听懂了 —— 不是 “日心说”，是 “地心囚”。
“它们把太阳当成了笼子！” 他猛地明白过来，第八卷里彼得大帝在黑龙江布下的黑科技大阵，那些玄铁柱子根本不是用来引雷的，是在模仿戴森球的框架！
秦俑的长戟己经刺到眼前，十西阿哥猛地将鸾镜掷出去。镜面撞在石壁上碎成千万片，每一片碎片里都映出一个顺治爷的脸，那些脸突然同时笑起来，笑声像无数只虫子在爬。
“在... 地宫...” 最后一片碎片闪过这样的字迹，随即被绿色黏液吞没。十西阿哥拽起受伤的小太监往塔内冲，身后传来秦俑盔甲碰撞的铿锵声，那些东西像是被激怒的蜂群，黑压压地追了上来。
地道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的檀香，混着铁锈味首冲鼻腔。十西阿哥摸着石壁往前走，指尖突然触到一块松动的砖。他用力一抠，砖块 “咔哒” 弹开，露出后面黑漆漆的洞口，一股冷气顺着洞口往外涌，吹得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爷，您看！” 小太监举着火折子凑过去，火光里赫然出现一口青铜棺椁，棺盖上浮雕的星图正随着他们的呼吸微微发亮。最骇人的是棺头镶嵌的那块宝石，竟和鸾镜的质地一模一样，此刻正幽幽地泛着蓝光。
十西阿哥的手刚摸到棺盖，整座金字塔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头顶的石块簌簌往下掉，他恍惚听见地面传来熟悉的轰鸣 —— 是金乌舟的引擎声，三哥他们终于冲破虫群封锁了！
青铜棺椁在震动中发出嘎吱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十西阿哥突然想起康熙临走前塞给他的那半块龙纹玉佩，此刻正烫得像块烙铁。他咬着牙将玉佩按在棺头的宝石上，只听 “咔嚓” 一声，宝石突然裂开，露出里面一卷泛黄的纸。
那是张西洋信纸，上面的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末尾的签名却赫然是 “汤若望”。信纸在火折子的光线下透出字来，最末一句让十西阿哥浑身冰凉 ——“崇祯煤山老槐，实为地核天线”。
身后的秦俑己经追到洞口，十西阿哥抓起信纸塞进怀里，拽着小太监往棺椁后面的暗门钻。合拢石门的瞬间，他看见那些秦俑的盔甲正在剥落，露出底下银光闪闪的金属骨架，后颈处都烙印着一个熟悉的标志 —— 彼得大帝的双头鹰徽章。
地道里彻底陷入黑暗，只有怀里的信纸还在微微发烫。十西阿哥摸着墙往前走，突然听见水滴声，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他手背上，他放在鼻尖一闻，竟是带着铁锈味的血腥味。
“爷，您听...” 小太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黑暗中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还有人轻轻哼唱着江南小调。十西阿哥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 那是额娘生前最爱唱的曲子。
他摸出火折子重新点亮，火光所及之处，赫然出现一个穿着宫装的背影，正对着一堵石壁梳头。那乌黑的头发垂到地上，竟在石板上生根发芽，长成一片郁郁葱葱的稻禾 —— 是御田的太空稻种，上个月在飞船里培育时还发不出芽。
宫装女子缓缓转身，脸上蒙着一层白纱。十西阿哥却在看清她眼睛的刹那僵在原地 —— 那双眼睛里没有瞳仁，只有密密麻麻的星图，和青铜棺椁上的浮雕一模一样。
“你终于来了。” 女子开口，声音像是无数根丝线在拉扯，“顺治爷等的不是汤若望，是你。”
火折子 “啪” 地灭了。黑暗中，十西阿哥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搭上他的肩膀，随即一阵剧痛从后心传来。他低头看去，一截青铜戟尖从胸口穿出，上面挂着的，正是他贴身戴着的、康熙亲赐的护身符。
“地轴... 要歪了...” 女子在他耳边轻笑，声音越来越远。十西阿哥轰然倒地的瞬间，看见那些太空稻的根须正在石板上织出一张网，网上闪烁的，正是戴森球的结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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