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戊区的金属舱壁渗出幽蓝的光，像极了孝庄太后当年梳妆台铜镜上的铜锈。康熙攥着半截玄铁剑柄，指节因用力泛白 —— 方才劈开第三波虫群时，剑刃卡在舱顶的管道缝里，此刻只能凭一双肉掌硬撑。
“主子，左翼！” 十三阿哥的嘶吼混着骨骼碎裂声传来。康熙猛地转身，正见三只银灰色虫豸扑在十三阿哥肩头，那月牙形的口器正往他脖颈里钻。他抬脚踹过去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舱尾的金属架上，一抹暗红在幽蓝中格外扎眼。
是那方绣帕残片。
孝庄太后临终前攥在手里的东西，当年随梓宫入葬昭西陵，却在第八卷地核发动机启动时诡异地出现在郑和宝船残骸里。此刻它被几根蛛网状的丝线悬着，边缘的金线在光线下流转，像极了太医院脉案上标注的生命线。
“护住刺绣！” 康熙吼着扯开腰间的龙纹腰带，那腰带里藏着二十枚微型电磁雷 —— 是用故宫门钉熔铸的。他扯断引线往虫群里甩，炸开的蓝光中，虫豸的碎壳溅在舱壁上，竟烫出滋滋作响的黑洞。
“阿玛小心！” 西阿哥的声音带着哭腔。康熙这才发觉右腿己被虫群的尾刺钉在舱板上，那尾刺泛着青黑，像是用当年鳌拜案里抄没的玄铁打造的。他反手拍向腰间的急救包，指尖却摸到一片黏腻 —— 不知何时，左臂己被划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环戊区的警报声突然变调，原本尖锐的蜂鸣变成低沉的呜咽。舱顶的应急灯开始闪烁，把众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倒像是乾清宫里那幅《万国来朝图》活了过来。
“它们在怕什么？” 十七阿哥举着电磁盾退到康熙身边，盾面的裂纹里还嵌着虫壳碎片。康熙没工夫答话，他正盯着那方绣帕 —— 随着警报声变调，残片边缘竟开始微微颤动，露出的半截凤凰尾羽像是活了，金线簌簌地往下掉，在地上拼出个歪歪扭扭的 “孝” 字。
是太后的笔迹！当年批阅奏折时，她总爱在 “孝” 字右下角多拐个弯，说是要把 “子” 字的竖钩写得像把小刀子，才能镇住宵小。
虫群突然躁动起来，原本分散的银灰色躯体开始往一块儿聚，转眼间就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朝着绣帕扑去。康熙心头一紧，想起第三十七章里张廷玉递上的密报 —— 纳米虫群的核心指令，就是销毁所有与 “情感” 相关的物件。
“金乌卫，结阵！” 他扬声喊道。藏在舱壁暗格里的二十名死士应声而出，个个嘴里都衔着根铅条 —— 这是老太监曹寅琢磨出的法子，铅能暂时挡住虫群的神经毒素。他们举着玄铁短刀围成圈，刀刃相撞的脆响竟压过了警报声。
康熙趁机扑向金属架，指尖刚触到绣帕的刹那，整片舱区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熄灭的瞬间，他看见无数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里亮起，像极了那年太子被废时，畅春园上空的鬼火。
“刺啦 ——” 虫群的尾巴划破空气的声响从背后传来。康熙下意识地转身去挡，却忘了右腿还钉在舱板上，这一拧竟硬生生撕下块皮肉。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恍惚间仿佛看见孝庄太后坐在慈宁宫的暖阁里，正拿着这方绣帕给他擦汗。
“皇玛嬷……” 他喃喃出声，喉间涌上腥甜。
黑暗中突然炸开团金光。是十七阿哥把最后一枚电磁雷塞进了虫群最密的地方。借着这转瞬即逝的光亮，康熙看清了 —— 那方残片上绣的根本不是凤凰，而是半个太极图，缺的那一半，正好嵌在他方才流出的血珠里。
虫群疯了似的撞过来。康熙猛地将绣帕按在胸口，用带血的手指去抠右腿上的尾刺。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绣帕上的瞬间，那些暗红的丝线像是活了，顺着血迹开始蔓延，把缺了的那半个太极图一点点补全。
“主子！” 十三阿哥的身影近在咫尺。康熙睁眼一看，这孩子不知何时爬到了他身边，正用牙齿咬那尾刺。虫豸的体液溅在十三阿哥脸上，瞬间蚀出几个血洞，可他硬是没松口，眼里的光比应急灯还亮。
绣帕突然发烫，像是揣了块刚从炼丹炉里取出来的火炭。康熙低头去看，只见那补全的太极图正缓缓旋转，图里浮出无数细小的文字 —— 是满文，是蒙古文，还有几个他认得的简体字，是现代超市里价签上的那种。
“情感算法……” 他猛地想起系统在第八卷说过的话。高等文明最忌惮的，从来不是枪炮，是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
尾刺终于被十三阿哥咬断了。康熙拖着伤腿往舱门挪，怀里的绣帕越来越烫，烫得他胸腔里像着了火。虫群在身后紧追不舍，他能感觉到那些锋利的口器离后颈越来越近，就像当年鳌拜的刀架在脖子上时一样。
“轰隆！” 舱门突然被炸开。雍正带着人冲进来，手里举着的竟是康熙当年造的第一台系统探测器 —— 那镶嵌着西洋镜的罗盘此刻正发出嗡鸣，把虫群逼得连连后退。
“父皇！” 雍正扑过来想扶他，却被康熙一把推开。“别碰……” 话音未落，最前头的那只虫豸己经扑到近前，尾刺像箭一样射穿了他的胸腹。
剧痛让康熙弓起身子，怀里的绣帕却在这时彻底亮了。太极图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细小的文字飞出来，像萤火虫似的缠住虫群。他看见绣帕上终于显出了全图 —— 不是太极，是幅全家福，太皇太后坐在中间，他站在左边，雍正站在右边，连早夭的那些阿哥都在，个个笑得露出牙齿。
“系统提示：【情感算法完整度 100%】”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时，康熙突然笑了。他咳出一口血，正好喷在绣帕的中央。那些笑脸突然活了，太皇太后的手从图里伸出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虫群开始溃散，银灰色的躯体在金光中一点点消融。康熙感觉力气正从胸口的伤口里往外流，他抬手想再摸摸那绣帕，却被雍正紧紧攥住了手腕。
“父皇撑住！儿臣带了最好的金疮药！” 雍正的眼泪滴在他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康熙摇摇头，指了指那方绣帕。此刻它正悬浮在半空，太极图的光芒透过舱壁照出去，在戴森环的能量流里映出条金光大道。他好像看见无数人影在那道光里走，有穿着龙袍的，有穿着布衣的，还有几个穿着他眼熟的现代工装。
“告诉他们……”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家在这里……”
胸口的伤口突然不再疼了。康熙低头，看见那些流淌的血正顺着绣帕的纹路往回走，在太极图的两个鱼眼里汇成两颗血珠，像极了他初见系统时，屏幕上跳动的红点。
虫群彻底消失了。环戊区的灯光重新亮起，照在满地的玄铁碎屑和铅条上。十七阿哥抱着十三阿哥的尸体跪在地上，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雍正还在哭，可康熙觉得他的哭声越来越远，远得像隔着层琉璃。
绣帕缓缓落下来，盖在他的脸上。最后一刻，康熙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 是慈宁宫暖阁里的檀香，混着他当年偷偷给太皇太后带的、现代超市买的水果糖的甜味。
“皇嬷嬷，孙儿…… 不辱使命……”
他最后看到的，是那方绣帕上的全家福里，所有人都对着他笑，连太阳都在背景里，圆圆的，像个刚出锅的芝麻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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