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烛火己燃到第三截，烛芯爆出的灯花落在描金蟠龙纹的御案上，烫出个针尖大的黑痕。康熙捏着密档封面的指节泛白，那本南书房值夜太监刚捧来的《营造法式》孤本还带着樟木香气，泛黄的麻纸在他掌中簌簌作响，边角处虫蛀的孔洞里仿佛藏着能掀翻天地的雷霆，稍一用力就要炸开。
“万岁爷，钦天监正监周培公在外头跪了快一个时辰了。” 李德全的声音压得比烛花还低，捧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眼风偷瞟着御案上那幅刚展开的故宫全图 —— 昨夜粘杆处用西洋透视法绘制的，朱红宫墙在羊皮纸上蜿蜒如活物，金水河的银线像极了蛇信子，正一点点舔舐着三大殿的轮廓。
康熙没抬头，指尖划过图上太和殿的位置。那里用朱砂标注着三个极小的墨点，是今早侍卫在藻井夹层里发现的青铜构件，指甲盖大小的玩意儿套在一起，形状像极了他幼时随苏麻喇姑在御花园玩过的九连环。“让那老东西滚进来，带着他的浑天仪。告诉侍卫，别让他把那铜疙瘩磕着碰着。”
靴底碾过青砖的声响由远及近，周培公抱着黄铜仪器进来时，袍角还沾着未化的霜粒。这老臣惯会在奏对时揣着明白装糊涂，此刻却首挺挺跪在冰凉的地砖上，棉帽上的雪水顺着花白的鬓角往下淌，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御案：“奴才夜观天象，紫微垣旁现客星，其轨迹…… 恰似宫城地砖纹路。那星子转得邪性，每过一个时辰就偏三寸，跟钦天监的漏刻对不上卯榫。”
“哦？” 康熙挑眉，金扳指在密档边缘磨出细响，将那册孤本推过去，“那你看看这个。翻到第七十三页，角楼暗渠那张。”
麻纸哗啦作响，周培公枯瘦的手指抚过图中交错的线条，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图上用蝇头小楷标注的 “天沟”“地槽” 竟与他昨夜在观星台画的星轨图分毫不差，尤其是西北角的弯道，像极了北斗第七星的弯钩。“这是…… 这是后天八卦阵！” 他猛地抬头，帽翅在砖地上磕出轻响，“北宋李诫藏的后手！难怪老奴总觉得角楼的柱子歪着，原来每根都对着星宿方位！”
正说着，殿外传来洋文争吵声，夹杂着十字架碰撞的金属音。汤若望带着两个金发碧眼的传教士闯了进来，老传教士胸前的银质十字架随着急步晃悠，貂皮大氅上还沾着国子监的雪。“陛下！” 他的中文带着浓重的葡萄口音，唾沫星子溅在明黄色的帐幔上，“他们说臣在妖言惑众！说臣测量的宫墙角度是魔鬼的数字！”
跟在后面的年轻传教士举着铜制量角器，红绒衬里的袖口沾着墨渍，满脸不服地将图纸拍在案上：“故宫的首角偏差度均为 0.37 度，每个转角都如此！这绝不是巧合！是欧几里得都要惊叹的几何学奇迹！”
康熙突然笑了，起身时龙袍扫过烛台，火星溅在全图上，竟在羊皮纸的金水河位置烧出个小孔。“周培公，你用你的天干地支；汤若望，你用你的 XYZ。今儿个谁先解透这宫墙里的玄机，朕赏他穿黄马褂，再赐苏州织造新贡的杭绸衬里。”
南书房顿时成了战场。周培公的三个弟子扛着半人高的《考工记》进来，线装书堆在地上像座小山，算盘珠子打得噼啪作响，算珠碰撞的脆响里还混着老道士们念咒的嘟囔。传教士们铺开米黄色的坐标纸，鹅毛笔在上面画出密密麻麻的弧线，蘸墨水时瓶底与桌面碰撞的闷响，惊得梁上的夜鹭扑棱棱飞起。
康熙背着手站在全图前，突然指着保和殿的位置：“李德全，传旨粘杆处，把那里的地砖撬开三块。记得用紫檀木的撬棍，别伤了下面的青石板。”
半个时辰后，粘杆处统领捧着个锦盒进来，膝盖在门槛上磕出轻响。打开时，铜锈绿得发亮的圆盘躺在猩红衬布上，巴掌大的物件边缘刻着二十八宿名称，转动时齿轮咬合的细碎声响，像极了钟表匠铺子里的发条。周培公倒吸冷气，伸手去摸时被康熙按住：“这是…… 唐代的水运浑象仪残件！麟德历里记载过，武则天当年用来测日食的！”
汤若望抢过圆盘，对着窗棂透进的天光转动。当圆盘上的 “角宿” 刻度对准太和殿方向时，他突然尖叫起来，十字架 “当啷” 掉在地上，在金砖上砸出浅坑：“我的上帝！这是拓扑学！是莫比乌斯环的三维应用！您看这纹路，转过三圈后才能回到原点，就像…… 就像把空间拧成了麻花！”
康熙接过圆盘，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朕的现代求生记 指尖在锈迹斑斑的纹路上来回，铜绿蹭在明黄色的龙纹袖口上，像撒了把碎翡翠。他想起幼时随孝庄太后在御花园玩过的九连环，想起系统警报时视网膜上闪过的几何光斑，突然将圆盘狠狠按在全图中央。
奇迹就在此刻发生。羊皮纸上的宫墙线条竟泛起淡金色，顺着圆盘的纹路游走，像群被惊动的金蛇，最终在太和殿位置凝成个复杂的九宫格。周培公瘫坐在地，袍角扫过散落的算珠，喃喃道：“紫禁城不是西方城…… 是个活的阵法！三大殿是阵眼，东西六宫是阵脚，连护城河的走向都是相生相克的五行！”
“不止是阵法。” 汤若望颤抖着在坐标纸上演算，鹅毛笔的笔尖都劈了叉，“每个宫殿都是向量节点，角楼的飞檐是力臂，金水河的流向是切线…… 这是个能扭曲空间的防御工事！就像给皇宫罩了层能伸缩的网！”
康熙突然踹翻了案几，砚台摔在地上，墨汁溅在全图的乾清宫位置，晕成朵乌云。烛火在气流中剧烈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群鬼魅。“难怪东六宫会变成纸片！” 他声音发沉，金扳指捏得发白，“敌人在攻击我们的空间锚点！就像捅破窗户纸一样，想把咱们的三维世界戳成平面！”
周培公猛地爬起来，从怀里掏出个龟甲，裂纹在烛光下像张蛛网：“陛下！臣请立刻开坛作法，用奇门遁甲加固阵眼！让钦天监的道士们带足朱砂黄纸，在藻井里布下八门金锁！”
汤若望却举着量角器反对，铜边在烛光下闪着冷光：“应该用铅垂线校准偏差！用西洋镜观测星象定位！让工匠在每个转角处立起标杆，精确到分毫！”
两人又吵了起来，唾沫星子溅在金光未散的全图上，晕开一个个深色圆点。康熙突然按住他们的肩膀，指节因用力而发红：“都要！周培公，你带钦天监去太和殿藻井，让内务府给你们备三十盏气死风灯；汤若望，你调工匠打造十二面凸面镜，镜面要磨得能照见人影，明儿个天亮前必须完工。今夜三更，咱们给那些二维怪物搭个笼子！”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太和殿的金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周培公带着道士们在藻井下摆开法坛，桃木剑蘸着朱砂在梁柱上画符，丹砂顺着木纹流淌，像极了凝固的血。汤若望指挥工匠将西洋镜架在殿角，镜片反射的月光在地上投射出复杂的光斑，与符阵的线条渐渐重合。
康熙站在丹陛之上，龙靴踩着冰凉的白玉栏杆，望着殿内忙碌的人影。当最后一道符纸用糯米浆糊贴在藻井中央时，整座大殿突然剧烈震动，梁柱发出龙吟般的声响，瓦片摩擦的 “咔啦” 声里，似乎还夹杂着无数细微的碎裂声。
“成了！” 周培公喜极而泣，指着藻井 —— 那里的斗拱竟在缓缓转动，榫卯咬合的轻响像首古老的歌谣，形成个不断变化的立体图案，将月光折成万千金缕。
汤若望却脸色煞白，举着黄铜望远镜望着夜空，镜片上都凝了层白霜：“陛下快看！星轨…… 星轨跟着殿顶在动！紫微垣的斗柄转了半寸，正好对着藻井的方向！”
康熙抬头，只见深蓝的天幕上，紫微垣的星辰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轨迹与太和殿的转动完美契合，像群被驯服的银鱼。他突然想起系统面板上闪过的一行字：【空间维度稳定度 72%】，此刻终于明白了 —— 这座他住了几十年的皇宫，根本就是件跨越千年的黑科技，是古人用算筹和罗盘，给子孙后代留下的最后一道屏障。
三更梆子响时，粘杆处的小太监连滚带爬进来，靴子上还沾着钟粹宫的泥土：“万岁爷！钟粹宫的地砖又开始浮现纹路，但这次刚冒头就被层金光碾碎了！碎块像雪花似的飘起来，一落地就化了！”
康熙握紧手中的青铜圆盘，指腹在锈蚀的纹路里磨出热意，对着东方泛起鱼肚白的天际露出冷笑。丹陛的露水打湿了龙袍下摆，却丝毫没觉出寒意。
“告诉他们，” 他转身走向养心殿，龙袍扫过地上的坐标纸，留下道明黄的痕迹，“明儿个天亮，朕要在乾清宫摆宴，让御膳房备着满汉全席。请那些二维怪物好好尝尝，什么叫天罗地网，什么叫插翅难飞。”
周培公和汤若望对视一眼，同时跪倒在地。晨光从殿门缝隙照进来，在他们身后的地砖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 那些影子的边缘，正泛着与太和殿藻井相同的金光，像给这对争论了整夜的对手，镀上了层相似的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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