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鎏金铜鹤还在晨露里泛着冷光，檐角铁马突然发出刺耳的铮鸣。那声音不似寻常风动，倒像有无数根无形的琴弦被骤然绷紧，震得窗纸簌簌发抖。
“主子！东六宫那边 ——”
李德全连滚带爬冲进暖阁时，靴底还沾着半片青瓦。他那张总是油光水滑的脸此刻惨白如纸，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指向东南方向说不出整话。
康熙正攥着孝庄太后留下的那方绣帕，指尖刚触到帕子上凸起的苏绣寿字，就觉一股针扎似的麻意顺着血脉窜上来。昨夜钦天监呈报的星象图还摊在案上，北斗第七星的位置被朱砂点了个诡异的红圈，此刻那圈朱砂竟像活物般渗进宣纸纹理，晕成一片模糊的血色。
“慌什么。”
他把绣帕揣回明黄暗袋，龙纹腰带扣被手指捏得咯吱响。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山崩似的轰鸣，不是雷不是炮，倒像整座紫禁城被巨人翻了个面，所有声响都被揉成一团闷响。
“去看看。” 康熙抓起案头的望远镜 —— 那是老八用燧发枪零件改的玩意儿，此刻镜筒冰凉得像块烙铁。刚踏出殿门，就见天边浮着道怪诞的白光，不是日头不是月色，倒像宣纸上未干的留白，正慢悠悠往养心殿这边浸过来。
“那是什么？” 侍卫统领福全拔刀的手都在颤，腰间佩刀的鲨鱼皮鞘不知何时裂了道缝，寒光从缝里漏出来，在地上投下细如发丝的影子。
“是钟粹宫的方向！” 有人尖叫起来。
顺着那道白光望去，原本该立着飞檐翘角的地方，此刻竟平平整整铺着片诡异的 “画”。朱红宫墙成了淡墨勾勒的线条，琉璃瓦化作几点零星的赭石色，连那棵三百年的老槐树都成了寥寥数笔的枯墨枝桠。更吓人的是，几只信鸽飞过那片区域，瞬间就成了纸鸢似的剪影，扑棱棱飘了几下，竟首首往地面坠去。
“护驾！” 福全嘶吼着往前扑，却被康熙一把拽住。
望远镜里，东六宫七十二间房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变平”。先是屋脊上的走兽像被无形的手按进泥里，接着是梁柱化作墨线，最后连宫女太监的惊呼声都变得扁平 —— 就像隔着水缸听人说话，闷得让人头皮发麻。有个小太监慌不择路往这边跑，刚跑到景运门，下半身突然就成了副活动的皮影，上半身还在往前挣，血从 “二维” 与 “三维” 的交界处喷出来，却不是预想中的红，而是淡得像水墨画里的赭石。
“瓦当…… 瓦当在落！” 李德全的声音劈了叉。
果然，那些本该扣在房檐上的瓦当正一片接一片往下掉，不是砸落，而是像从书页里飘落的剪纸，打着旋儿慢悠悠坠向地面。有片龙纹瓦当擦着康熙耳边飞过，他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边缘，就觉那硬邦邦的陶片竟软得像锦缎，还带着股墨汁的腥气。
“是维度攻击。” 康熙突然想起第九卷里纳米虫群的特性，掌心的冷汗瞬间浸透了绣帕，“启动铜缸阵！”
这道命令像道惊雷劈开混乱。早在第七卷应对机械傀儡时，他就命人把故宫里二十八个储水铜缸改造成了电磁炮塔，此刻那些覆着铜绿的大家伙突然发出嗡嗡的低鸣，缸沿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像极了孝庄绣帕上的缠枝莲。
“各缸间距三丈六，按九宫方位落位！” 钦天监监正捧着《营造法式》狂奔而来，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主子！西洋教士说这是拓扑学…… 拓扑防御！”
康熙没空管什么学，他盯着最近的那口铜缸 —— 就在太和殿前，缸里的存水不知何时凝结成了金色的胶状，水面浮着层细密的涟漪，正随着远处白光的推进微微震颤。当那道白光漫到乾清门时，铜缸突然 “嗡” 地炸开圈金芒，二十八个光圈瞬间连成一张巨大的网，把养心殿护在中央。
白光撞在金网上的刹那，发出了丝绸撕裂般的脆响。原本平推过来的 “二维化” 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竟在网前凝成了道扭曲的边界 —— 那边是东六宫的水墨画，这边是养心殿的红墙黄瓦，连空气都在边界处微微扭曲，把侍卫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暂时…… 挡住了？” 福全喘着粗气，刀鞘上的裂缝又大了些，露出里面泛着蓝光的铜丝 —— 那是粘杆处特制的防维度侵蚀材料。
康熙没答话，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朕的现代求生记 他正盯着金网上的一个点。那里的光芒比别处黯淡，仔细看竟能瞧见细微的裂纹，像被虫蛀过的窗纸。而裂纹的形状，恰好和昨夜星象图上北斗第七星的位置重合。
“李德全。” 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去把太医院的人都叫来，给那些铜缸‘把脉’。”
老太监刚要应声，就见那道黯淡的裂纹突然扩大，金网上瞬间绽开蛛网似的纹路。远处的白光里，隐约浮现出无数细小的黑影，正顺着裂纹往里钻 —— 不是虫不是鸟，倒像是被拆解重组的文字，在二维与三维的夹缝里扭曲蠕动。
“不好！” 康熙猛地扯开龙袍前襟，露出里面贴身藏着的罗盘 —— 那是第一卷里用西洋镜改的系统探测器。此刻罗盘指针正疯狂打转，铜制的盘面烫得能煎鸡蛋，上面的刻度正一个个消失，化作飞灰飘散在风里。
东六宫方向传来第二声闷响，这次更近了，仿佛就压在太和殿的金顶上。有侍卫眼尖，指着半空失声喊道：“那是…… 保和殿的匾额？”
果然，那块写着 “皇建有极” 的匾额正平平整整地飘过来，黑漆金字都成了平面的剪影，边缘还在微微波动，像水波里的倒影。它擦着金网的裂缝飘过，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康熙鬓角的银丝竟被冻成了细小的冰碴。
“加紧灌注龙气！” 他突然扯开嗓子，声音震得金网上的纹路都在抖，“让宗人府把所有黄带子都叫来，给铜缸滴血！”
这是玩命的法子。当年对付太子的黑化系统时用过一次，用爱新觉罗的血脉激活古物里的残存能量。可此刻看着那些顺着裂纹钻进来的文字黑影，康熙知道，这次的敌人比任何系统都要可怕 —— 它们不只是要夺嫡，要改朝换代，而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一幅不会褪色的画。
金网的裂纹还在扩大，最前面的那口铜缸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缸身浮现出细密的龟甲纹。有个年轻侍卫想上前扶住它，手刚碰到缸沿，整个人就像被墨汁泼了似的，半边身子瞬间化作扁平的剪影，另半边还保持着惊恐的表情，僵在原地不动了。
“别碰！” 康熙吼出声时，那侍卫的剪影己经开始褪色，像被雨水冲刷的水墨画，渐渐变得透明。
风里突然飘来股熟悉的香气，是孝庄绣帕上的苏绣丝线味道。康熙下意识摸向暗袋，却摸了个空 —— 那方帕子不知何时不见了，只在衣襟上留下淡淡的水痕，顺着龙纹的沟壑蜿蜒流淌，竟在腰间组成了个奇怪的图案，像极了铜缸阵的九宫方位。
“主子！您看天上！”
顺着福全指的方向望去，金网的裂缝处突然亮起一点微光，仔细看竟是那方绣帕！它不知被什么力量托在半空，帕子上的寿字正发出柔和的金光，照得那些往里钻的文字黑影纷纷退散，像怕烫的虫子。
“是孝庄主子显灵了！” 李德全扑通跪倒，声音里带着哭腔。
康熙却皱紧了眉。他清楚记得，这帕子上的针脚是按《永乐大典》里的星图绣的，此刻在半空展开，那些缠枝莲的纹路竟在缓慢旋转，组成了个从未见过的阵法 —— 比铜缸阵更复杂，更古老，仿佛从开天辟地时就存在。
金网上的裂纹在金光中开始愈合，可远处的白光也在加速推进，己经漫到了中和殿的台基。有块巨大的汉白玉栏杆从白光里飘出来，平平整整地悬在半空，栏板上雕刻的云龙纹成了平面的线条，却依旧透着股慑人的威严。
“还没完。” 康熙望着那方在半空旋转的绣帕，突然明白了什么，“它们在试探，试探我们的底线在哪里。”
他转身往养心殿走，龙靴踩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弓弦上。身后，金网还在与白光僵持，铜缸的嗡鸣越来越急促，像无数面被敲打的铜锣。而那方绣帕，正慢慢往太和殿的方向飘去，仿佛在指引着什么，又像是在引诱着什么。
李德全小跑着跟上，看见主子的手正按在腰间那方水痕组成的图案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不敢多问，只听见风里传来第三声闷响，这次更近了，仿佛就在殿宇之间，震得檐角的铁马发出不成调的哀鸣。
东六宫己经彻底成了幅巨大的水墨画，连宫墙根的青苔都化作了淡绿的晕染。而那道白光，正贴着金网的边缘缓缓蠕动，像条贪婪的蛇，等待着下一次扑咬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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