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战王府的点心房飘着麦芽糖的甜香，洛小蝶正对着案上的软糖模具发愁。小翠举着沾满糖霜的木勺凑过来，鼻尖沾着亮晶晶的糖粒：“小姐，这软糖真能治蛀牙？比御膳房的糖人还好看呢。”
“治不治蛀牙不重要，”洛小蝶用竹筷戳了戳软糖，趁小翠不注意往模具里撒了把巴豆粉，“重要的是要让某些人知道，战王府的厨房不欢迎毒计。”
“还不是丞相府那位苏小姐，仗着和东宫走得近，三天两头往王府跑。”小翠突然压低声音，往门外张望了一眼，“听说皇上有意将她许配给战王殿下，她现在呀，就差把战王妃三个字写脑门上了。”
洛小蝶动作一顿。她当然知道苏婉儿，丞相府嫡女，京城贵女圈里出了名的贤淑才女，表面上与各府小姐交好，背地里却手段狠辣。三个月前的春日宴上，苏婉儿作为丞相府嫡女，在御花园主动拉住她的手，笑盈盈地说：“妹妹与我最是投缘”，转头却送给嫡姐洛明珠掺了铅粉的胭脂。那时她便知道，这声“妹妹”不过是攀附权贵的糖衣，苏婉儿是想借拉拢庶女，打压各府嫡女，稳固自己在贵女圈的地位。
也正因皇上的赐婚意向，苏婉儿才能以熟悉王府环境，为日后嫁入做准备为由，频繁出入战王府。战王府的下人们，碍于丞相府的权势和她未来战王妃的身份，都对她恭敬有加，这也给了她可乘之机。
话音未落，雕花木门吱呀推开，素心端着描金食盒迈进来，袖口的缠枝莲纹绣得比御膳房的点心还精致：“我家小姐念着洛姑娘初入王府，特意做了杏仁酥，说要讨教讨教制糖手艺。”
小翠刚要接食盒，洛小蝶突然按住她的手。她盯着食盒边缘的糖霜，那抹雪白里泛着可疑的青灰，和三天前在库房发现的雪顶霜粉末一模一样。
“素心姐姐稍等，”她擦了擦手，从围裙口袋摸出根银簪，簪头刻着半朵麦穗，“妹妹这儿有个笨法子，验验点心是否合胃口。”
素心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看着洛小蝶将银簪插入杏仁酥，簪尖瞬间变黑，像被墨汁染过的冬雪。小翠惊呼一声，手里的木勺当啷掉在案板上，溅起的糖霜落在素心绣鞋上，衬得青灰色粉末格外刺眼。
“这……这是天山的铅粉！”小翠躲在洛小蝶身后，声音发颤，“王总管说过，铅粉吃了会肚痛！”
“铅粉？”洛小蝶轻笑，指尖碾开糖霜，露出底下暗青色的粉末，“铅粉遇银不会变黑，这是砒霜，含硫的那种，就像素心姐姐袖口的香粉，闻着是玫瑰味，实则混着硫黄。”
素心后退半步，食盒差点摔在地上。她终于想起三天前在西街香料铺，苏婉儿特意让她买天山硫黄，说要配“能让人口吐芬芳”的香粉。此刻看着洛小蝶手中的银簪，她突然明白，眼前人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厨娘。
“洛姑娘说笑了，”她强作镇定，目光落在案上的软糖，“我家小姐一片好心，您这是……”
“好心？”洛小蝶将软糖塞进素心手里，金丝纸里夹着张字条，“那就劳烦姐姐把这防蛀牙软糖带给苏小姐，就说妹妹的回礼，甜到心里呢。”
素心离开时，裙摆扫过案角的醋坛。洛小蝶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又想起苏婉儿在王府的种种行径。她借着在王府走动的机会，拉拢了不少下人，收集战王府的情报，甚至插手王府内宅事务，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王府的女主人。这次用砒霜毒害自己，恐怕也是怕自己威胁到她未来战王妃的地位。
申时初刻，丞相府的厢房传来瓷器碎裂声。苏婉儿盯着金丝纸里的软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怎么也没想到，洛小蝶竟能从糖霜里看出砒霜，更没想到那个总被嫡姐欺负的庶女，竟有胆量在软糖里下泻药。
“小姐，洛姑娘附了纸条……”素心递过皱巴巴的宣纸，声音发颤。
苏婉儿展开，秀丽的小楷刺痛双眼：“姐姐的杏仁酥，甜到齁时要当心牙哦～” 末尾画着个吐舌头的小人，裙摆正是她常穿的缠枝莲纹。
“好个洛小蝶……”她捏碎软糖，糖渣混着巴豆粉落在裙上，“竟敢用巴豆粉对付我，真当丞相府的香料库是摆设？”
她突然想起祖母的叮嘱：“美食阁传人善辨百毒，唯有西域迷幻香能乱其心智。” 看着案头的琉璃瓶，她冷笑一声，下次，她要用波斯迷幻香，让洛小蝶在厨房里看见最可怕的幻象。
戌时三刻，洛小蝶坐在门槛上数星星，听见隔壁传来苏婉儿的咒骂声。小翠抱着账本蹦蹦跳跳跑来，账本上记着软糖耗巴豆粉三钱，记东宫账上。
“小姐，王总管说咱们的软糖比蜜饯还畅销呢！”小翠指着账本上的批注，“连老将军都派人来问，能不能给军营做点治牙糖。”
洛小蝶忍笑接过账本，发现手账里多了页“毒理笔记”：“砒霜含硫，遇银变黑；巴豆性热，克寒毒。”她突然想起苏婉儿袖口的缠枝莲纹，和手账冷宫里的灭门壁画如出一辙，这个丞相府嫡女，怕是和美食阁的血案脱不了干系。
这一晚，战王府的厨房格外热闹。洛小蝶在陶罐上贴满标签：“巴豆软糖，苏小姐专属”、“桂花酥：无毒”、“辣椒面：可防迷香”。小翠蹲在旁边画漫画：“苏姐姐吃软糖拉肚子，像极了被戳破的糖人。”
萧承煜的脚步声在廊下响起时，洛小蝶正往新烤的桂花酥里塞纸条：“殿下，今日点心无毒，可安心食用～”她看着他接过食盒时耳尖发红，突然觉得，这充满毒计的王府，倒像极了她的实验室，每道点心都是实验，每个敌人都是待解的方程式。
“今日的杏仁酥……”萧承煜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银簪，“是丞相府的手艺？”
“殿下说笑了，”洛小蝶将银簪别在围裙上，麦穗纹章在月光下微微发亮，“不过是些带刺的糖霜罢了。”
萧承煜盯着她袖口的麦穗，突然想起母妃临终前的话：“若遇麦穗纹章，便是美食阁传人，要像信任我的点心一样信任她。”他清了清嗓子，转身时袖口扫过案上的软糖：“以后……这种带刺的糖霜，多备些。”
洛小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她知道，从今天开始，苏婉儿不会再轻易用糖霜下毒，但没关系，她有的是法子，让每个毒计都变成厨房里的笑谈，让每道点心都成为最甜的武器。
卯时初刻，小翠从茅房方向跑回来，脸蛋红扑扑的：“小姐！素心蹲在第三间茅房，边拉边哭呢，说以后再也不碰糖霜了！”
“小傻瓜，”洛小蝶刮了刮小翠的鼻子，“还敢偷看茅房？”
小翠吐了吐舌头：“奴婢是去送手纸的嘛，不过素心真的好惨，裙摆都弄脏了！”
洛小蝶看着案上的软糖模具，突然想起手账的最新提示：“毒理系统己解锁，下一个目标：教会战王殿下，甜和辣，都能成为保护自己的铠甲。”
她转身继续揉面，案板上的银簪闪着微光。这一次，她在糖霜里加了真正的蜂蜜 ，不为毒人，只为告诉那个总送砒霜的姐姐：真正的甜，从不需要藏在毒计里；而她洛小蝶的厨房，永远欢迎真心，却绝不姑息阴谋。
灶台的炉火渐渐熄灭，洛小蝶摸着围裙上的麦穗纹章，突然觉得，这充满权谋的王府，正因为一道加了巴豆粉的软糖，多了些畅快的烟火气。毕竟，在这乱世之中，还有什么比用一块带着泻药的软糖，回敬一杯藏着砒霜的甜羹更解气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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