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时节,战王府的青石板路上蒸腾着暑气,洛小蝶正在厨房研磨新到的朝天椒,石臼撞击声混着蝉鸣,突然被院外的喧哗打断。小翠跌跌撞撞冲进门,鬓角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小姐!丞相府的苏小姐带着二十个侍卫,抬着九尺高的琉璃香轿堵在正门,说要当众品鉴您的厨艺!”
洛小蝶的手猛地收紧,石臼中的辣椒碎溅出少许。三日前素心冒雨送来的密信还藏在围裙暗袋里,信末的朱砂批注犹在眼前:改良版‘闻之则哑’香粉己混在波斯丁香中,遇热挥发后无色无味,吸入半刻便会声带溃烂,无药可解。她的目光扫向墙角的沙漏,流沙己漏至三分之二,苏婉儿选在麻辣香锅最需爆炒的巳时初刻来访,显然算准了厨房热气最盛的时机。
“去取三坛西域火椒油,”洛小蝶将研磨好的辣椒面倒入陶瓮,指尖在银簪暗扣上连按三下,暗藏的辣椒浸剂顺着空心簪身流入齿间,“再把去年腌的酸辣椒摆上案头,记得用冰井水镇着。”她的声音平静,却在看见小翠发颤的指尖时,特意放缓语调:“别怕,咱们的厨房,容不得老鼠偷油。”
琉璃香轿抬进中院时,洛小蝶正将整颗的青花椒倒入热油锅。滋啦声响中,浓烈的辛香冲天而起,竟将侍卫腰间香囊散出的龙涎香硬生生压下三分。苏婉儿身着金丝缠枝莲纹罗裙,在十二名持械侍卫簇拥下款步而入,手中的琉璃匣开合间,飘出几缕几乎看不见的淡紫色烟雾。
“妹妹好大火候。”苏婉儿的笑意在热气中显得格外冰冷,目光扫过灶台上的十二口铁锅,“听闻战王府的厨房能化腐朽为神奇,姐姐今日带了份薄礼。”她抬手示意,素心捧着的琉璃匣突然打开,“波斯王室专用的迷迭香粉,最适合配妹妹的麻辣香锅。”
洛小蝶的瞳孔微微收缩,那缕淡紫色烟雾在接触到辣椒蒸汽的瞬间,竟诡异地扭曲成蛇形。她不动声色地将银簪抵在舌根,让辣椒浸剂在口中扩散,面上却堆起笑:“姐姐客气了,”她用漏勺捞起半熟的牛肉,热油滴落灶台溅起火花,“不过我这香锅有个规矩。”突然转身,漏勺猛地甩向琉璃匣,“外来香料,得先过了火候关!”
滚烫的红油泼在琉璃匣上,滋啦声响中紫烟轰然炸开。素心惊呼着后退半步,却被洛小蝶一把拉住,滚烫的油滴在苏婉儿的绣鞋上,在青砖上烫出焦痕。“妹妹放肆!”苏婉儿的侍卫同时拔剑,金属摩擦声在厨房格外刺耳,却被洛小蝶的轻笑盖过:“姐姐可知,战王府的每口铁锅都刻着军规?”她抬手揭开最内侧的铜盖,里面满满当当的辣椒水正在沸腾,“敢在厨房下毒者,先灌三碗辣椒汤,再绑在灶前闻三日椒香。”
苏婉儿看着她发红的眼角,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御膳房,这个庶女也是这样用辣椒水破了她的香料局。但今日不同,她勾了勾手指,剩余八名侍卫突然从侧门涌入,手中弩箭对准洛小蝶的眉心:“妹妹果然警惕,”她从袖中取出羊脂玉瓶,“可惜这次的香粉,连战王的盔甲都防不住。”
空气骤然凝固。洛小蝶听见小翠的抽气声,却盯着苏婉儿指尖的玉瓶,那是丞相府密室的标记,里面装的怕是比闻之则哑更毒的蚀骨香。她的后背抵在冰凉的灶台上,掌心却在围裙上悄悄画着麦穗暗号,那是萧承煜昨日教她的求援信号。
“素心,”苏婉儿突然冷笑,“还不快把香粉撒进锅里?”她看着呆立的侍女,眼中闪过不耐,“你娘还在丞相府地牢里吧?”
素心的身体猛地颤抖,手中的琉璃匣几乎握不住。洛小蝶看见她眼底的挣扎,突然想起半月前在柴房,这个侍女冒死送来的密信上,还带着被鞭打的血痕。“素心,”她的声音突然放软,“你上次说,你娘最爱吃辣,”她指了指案头的酸辣椒,“我腌了十坛,等你带回去给她。”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素心心上。她想起丞相府的地牢,母亲被灌香粉时的惨叫,想起洛小蝶昨夜悄悄塞给她的药膏,那药膏的气味,比丞相府任何香料都温暖。当苏婉儿的弩箭突然发射时,她猛地扑向洛小蝶,琉璃匣中的香粉洒在滚烫的灶台上,轰然炸开紫色烟雾。
“找死!”苏婉儿的咒骂被辣椒蒸汽呛回喉咙。洛小蝶趁机将整坛辣椒水泼向弩手,辛辣的水雾中,侍卫们咳嗽着倒地,弩箭纷纷射向天花板。萧承煜的身影恰在此时破窗而入,长剑出鞘的寒光映着洛小蝶发红的眼角,他的盔甲上还沾着城外练兵的尘土:“本王的厨房,何时容得下老鼠撒野?”
苏婉儿看着抵在咽喉的长剑,突然注意到洛小蝶嘴角的血丝,她竟在香粉炸开时咬破舌尖,用鲜血混着辣椒浸剂强行压制毒性。“妹妹好狠,”她的声音带着不甘,“用自残破我的香粉局。”
“狠?”洛小蝶擦去嘴角血迹,从灰烬中捡起半块焦黑的辣椒,“比起姐姐让侍女试毒,我不过是以辣攻毒罢了。”她突然贴近苏婉儿,银簪的麦穗纹章几乎擦过对方瞳孔,“素心己经告诉我们,丞相府的香料库藏着巴豆粉和鹤顶红,你说,皇上若知道太子党私囤毒药。”
素心跪在地上,看着洛小蝶从苏婉儿发间取下的毒药香囊,突然鼓起勇气:“洛姑娘,丞相府的香料库第三层,暗格藏着十二箱西域毒香!”她抬头望向洛小蝶,眼中不再有恐惧,“我……我愿意带你们去。”
深夜的厨房,洛小蝶正在给素心包扎手臂的烫伤,案头的沙漏己倒转三次。“怕吗?”她看着对方袖口新绣的小辣椒,那是小翠连夜赶工的。
“不怕,”素心摸着温热的酸梅汤,“在丞相府,我连热水都喝不上,”她抬头看见洛小蝶调配防香药剂的侧脸,“昨天您让我尝的麻辣香锅,是我这辈子吃过最暖的饭。”
卯时初刻,萧承煜站在书房看着密报,洛小蝶的手绘图上,丞相府的香料库被标满红圈:“你倒是把素心策反得彻底。”
“不过是让她知道,”洛小蝶晃了晃新制的辣椒香囊,“跟着会熬热汤的人,总比跟着撒冷香的强。”她突然轻笑,在图上画下战王府的麦穗纹章,“对了,素心说苏婉儿的琉璃轿里,还藏着能让人发疯的胡蔓藤粉。”
萧承煜看着她眼下的乌青,突然递过个刻着锅铲的锦盒:“本王让人备了提神的椒茶,”他别过脸,耳尖发红,“别总靠咬舌尖硬抗。”
洛小蝶打开锦盒,椒茶的香气混着若有若无的檀香,突然想起白日里他破窗而入的模样。原来最坚实的防备,不是辣椒水和银簪,而是知道在浓烟密布的厨房里,总有一个人会带着剑光,为她劈开所有阴霾。
这一晚,丞相府的香料库传来此起彼伏的鼠患警报,苏婉儿盯着空荡荡的暗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终于明白,洛小蝶的厨房哲学,与其用香料迷人心智,不如用辣味唤醒良知。而战王府的炊烟,终将在每一个清晨,用温暖的香气,驱散所有阴谋的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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