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后的战王府厨房飘着萝卜鲫鱼汤香，青瓦上的残雪正滴滴答答落入天井。小翠踮着脚整理梁上的菜篮，稳稳托住了装满干辣椒的陶瓮。吊在梁上的竹筐突然晃了晃，三朵青斑菌子顺着筐沿滚出，伞盖边缘的青斑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刘管事，”小翠捏着菌子转身，鼻尖还沾着刚才切葱的辛辣，“这菌子……”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送菜的刘三横眉竖眼，袖口的缠枝莲纹暗绣随着动作绷紧，“太子府送来的山珍，战王妃等着用来煨汤呢，”他踢了踢脚边的竹筐，筐里的菌子随着晃动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再啰嗦小心你的舌头！”
洛小蝶正往汤里撒白胡椒粉，听见动静抬头，看见小翠攥着菌子的指节发白。这丫头自跟了她后，就总爱躲在灶台边看她辨毒，此刻盯着菌盖的眼神，像极了去年在后山发现毒芹时的模样。
“小翠，”她晃了晃汤勺，汤汁在铜锅里泛起涟漪，“来尝尝这汤，”突然压低声音，“顺便帮我看看那筐菌子，记得去年教你的辨毒口诀吗？”
小翠抿了抿唇，慢慢凑近竹筐。厨房里的烟火气混着菌子的土腥味扑面而来，她闭上眼睛，指尖轻轻划过菌柄：“伞盖青斑，呈放射状排列，”睫毛突然颤动，“菌褶不是白色，是……是暗黄色！”她猛地睁眼，撞见刘三正要踢翻竹筐的动作。
“抓住他！”洛小蝶抄起汤勺掷向刘三手腕，木勺正中穴位，刘三吃痛松手，竹筐砰地落地，更多菌子滚了出来。萧承煜提着剑闯入时，正看见洛小蝶踩着菌盖，指尖掐住刘三的手腕穴位。
“又在厨房动武？”他耳尖发红，雪松香混着厨房里的热气，“太子府的人，”目光扫过满地的青斑菌子，“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不是动武，是考试，”洛小蝶轻笑，扯过刘三的袖口，缠枝莲纹在火光下格外刺眼，“考小翠能不能认出毒蝇伞，看来她得了满分。”
小翠跪在地上，颤抖着捡起一朵菌子：“小姐曾说，毒蝇伞晒干后虽无味，但菌褶发黄，伞盖青斑遇酸会变色。”她抬头望向洛小蝶，突然注意到萧承煜腰间挂着的金镶玉菜篮坠饰，正是刚才洛小蝶从柜顶取下的物件。
“刘三，”萧承煜剑尖抵住对方咽喉，“太子府给了你多少好处？”
“战王饶命！”刘三冷汗首流，“苏小姐说只要毒菌入菜，就升我为太子府膳房总管，这些毒蝇伞是她亲自在后山采的，晒干后混在平菇里根本看不出。”
洛小蝶蹲下身，用公筷挑起菌盖：“苏婉儿倒是聪明，”将菌盖浸入醋坛，清澈的醋液瞬间泛起紫斑，“可惜她忘了，”看向小翠，“真正的毒蝇伞，”醋坛里的青斑渐渐转红，“连菌丝里都藏着谎言。”
小翠盯着醋坛里的变化，突然想起三年前的深秋。那时她跟着母亲在山脚采蘑菇，母亲误把毒蝇伞当成青头菌，临终前抓着她的手说：“记住，菌褶发黄的，不能吃。”泪水突然模糊视线，她慌忙低头，却看见洛小蝶正将金镶玉菜篮递到她面前。
“这篮子，”洛小蝶摸着篮沿的麦穗纹，“是孝慈皇后的陪嫁，”将篮子塞进小翠怀里，“以后王府的菜筐进门，”指向窗外的庖丁，作者“方糖明月”推荐阅读《王爷的吃货王妃》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都要过你的眼，就像你当年在后山盯着毒菌那样。”
萧承煜耳尖通红，突然想起母妃临终前的话：“麦穗纹菜篮，要交给懂得辨味的人。”他看着小翠发间别着的野菊，突然明白为何洛小蝶总让这丫头跟在身边，有些天赋，早在伤痛中悄然生根。
午后的库房阴寒潮湿，小翠抱着《美食阁毒物谱》缩在炭盆边，洛小蝶正在整理去年晒干的毒菌标本。墙角的陶罐里，几簇毒蝇伞静静躺着，伞盖的青斑在火光下像凝固的血。
“害怕吗？”洛小蝶递过温热的姜茶，指尖划过图谱上的手绘菌褶，“这些毒菌图谱，是孝慈皇后在冷宫产子后画的，”她指着图上的批注，“每一种毒，都记着救人的法子。”
小翠摸着泛黄的纸页，突然开口：“我娘去世那晚，”声音发颤，“锅里的汤也是这么香，”她盯着图谱上的毒蝇伞，“可喝下去后，她的嘴唇就变成了青斑的颜色。”
洛小蝶轻轻搂住她的肩：“所以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指向窗外的菜篮，“毒菌的可怕，不在于味道，而在于伪装。”她取出一枚银簪，簪头正是麦穗与莲花的交织纹，“当年孝慈皇后用这个簪子，在冷宫的石壁上刻下辨毒口诀，现在轮到你，用这双眼睛，让所有伪装现形。”
酉时初刻，苏婉儿的胭脂阁里飘着刺鼻的药香。她盯着镜中自己眉间的青斑花钿，听着手下的汇报：“毒蝇伞被战王府的小厨娘识破了，刘三也被抓了。”
“废物！”她将胭脂盒摔在地上，盒底的缠枝莲纹裂成两半，“那个小翠，”指尖划过镜面上的倒影，“不过是个山村丫头，”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后山遇见的场景，小翠蹲在毒蝇伞旁哭泣，身边躺着中毒的母亲，“原来她把丧母之痛，都变成了辨毒的记性。”
她打开暗格，取出新制的香粉：“既然无味毒不管用，”唇角勾起冷笑，“就试试让毒菌长在她最熟悉的菜篮里。”香粉在烛火下泛着微光，正是毒蝇伞晒干后的粉末，“这次，我要让整个战王府的厨房，都变成毒菌的温室。”
戌时的战王府门口，小翠抱着金镶玉菜篮第一次拦下太子府的马车。车夫扬起马鞭正要呵斥，却见她指尖划过筐里的平菇：“菌褶发白，伞盖无斑，”突然停住，盯着根部的绒毛，“但根部沾着后山的红土。”她抬头，“太子府的菜，”抱紧菜篮，“我们不要。”
车夫脸色青白，车轮在青石板上碾出刺耳的声响。小翠摸着篮沿的麦穗纹，想起洛小蝶教她的最后一句口诀：“辨毒如辨人，莫看表面光。”远处的厨房飘来新麦饼的香气，她知道，属于她的考试，从来都不在纸上，而在每一筐即将入门的食材里。
当洛小蝶在账本上写下小翠正式接任食材鉴定使时，窗外正飘起今春的第一场细雨。她看着丫头在菜篮前认真辨菌的模样，突然想起冷宫密道里的石壁，那里刻着孝慈皇后的字迹：“美食阁的传人，当以舌尖为剑，以菜篮为盾。”
而小翠，这个曾在后山抱着母亲痛哭的小丫头，终于握住了属于她的盾。那些曾让她痛不欲生的毒菌花纹，此刻在金镶玉菜篮的光影里，渐渐化作守护的勋章。就像洛小蝶手中的汤勺，既能搅动火候，也能击退来犯的毒计，这，才是战王府厨房的真正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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